第23章

话说, 一个浑身上下都耀眼漂亮的家伙跑到直辖市的偏远郊区里来上学干什么?

直到在浏览器里搜索“友枝”这个名字,顿时,铺天盖地的评价和新闻纷涌而来。

——乖张貌美的艺术生少女, 才华横溢,天赋异禀,曾获无数艺术类绘画大奖,在网上颇有名气,与此而来的还有腥风血雨般的无数恐怖争议。

曾经通过画作为一个遭受侵害的柔弱女孩悍然发声,却因为女孩的忽然反水,遭到了施暴者的粉丝们无休止的攻击谩骂,且至今未歇,愈演愈烈。

他见状,了然地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一样的倒霉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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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头还会唱歌呢,你知道吗?”某个周六的下午,阳光映照在屋子外层的玻璃窗上,沈归京忽然开口。

“哈?”枕着双臂仰躺在沙发上的少年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睫毛颤动两下,兴致缺缺:“提她干嘛。”

两人正待在4s店里, 摆弄一辆重机箱的哈雷Pan 1250 Special。

半途祁凛修累了, 靠在软皮沙发上假寐,由沈归京接替。

打了会游戏, 他觉得眼睛疲累了,想睡觉。

屋里的光线太亮,沈归京又不肯关灯, 他只得拿一本《基督山伯爵》挡着脸庞, 大刺刺地躺着, 闭目养神。

屋里音响正放着不知名的轻音乐。

旁边茶几上摆放的圆形鱼缸里,一条红色金鱼忽然摆尾跃动,在水里滑过一声响亮的水流,鱼嘴翕动,不停吐着泡泡。

水流响过第三声时,祁凛彻底醒了,蹙眉。

疯了吧这鱼,发什么癫。

他侧过脸庞漫不经心地看去,金鱼正朝他这边张嘴吐泡泡。大大的金鱼眼晃动,伴随着修车时轰隆的马达声,沈归京的话又模糊地传进他耳朵里:“我是说,她在网上挺有人气的。正好我们的乐队还缺一个主唱,你懂我意思吧?”

他听了,不置可否。

随后祁凛掀开书本,随手点开微博里的一个关联词条。

视频里的那个少女穿着复古蓝色长裙,素着张脸,怀里抱着民谣吉他,坐在茵茵杨柳下轻轻哼歌。

很空灵的声音,她唱的貌似是日文歌,视频标题是《打上花火》。

“光芒怦然绽放/烟花映入眼帘/一定是夏天还未结束/将暧昧的心结解开再紧紧相连/愿今夜永不结束……”

弹幕正疯狂滑过评论,有好的有坏的,密密麻麻影响了整个屏幕,他蹙着眉通通关掉。

祁凛撑着脑袋,一双眼睛偶然扫过茶几,定住。

上面放着沈归京前几日翻出的有友枝的那期FLAKE艺术画报,封面上的少女有一双不驯的桃花眼,她穿白色花边抹胸上衣,黑色时装吊带裤,露出一段白生生的纤细腰肢。化着长眼线,眉眼张扬,妆容精致却不显俗艳,光鲜亮丽。

少女和另一个艳美女孩站在一起,四周紫色的鸢尾花瓣紧簇,咬着一尾紫色玫瑰,她眼尾狭长,扬着下颌,一双桃花眼直视着镜头,妆容酷辣,容颜秾丽逼人,甚至和那些电视里的明星们不相上下。

顿了顿,他索性拿起手机,耐着性子点开方才的那条搜索记录,推送里又跳出来一条新的弹唱视频。

关了弹幕,只能看到镜头里的少女低头唱歌,用指尖拨弄琴弦,周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祁凛眨了眨眼,专注地看着。

短暂的几十秒后,视频自动播放下一个,她在唱Jay Chou的《兰亭序》:

“掬一把月手揽回忆怎么睡

又怎么会心事密缝绣花鞋针针怨怼

若花怨蝶 你会怨着谁

无关风月 我题序等你回…

那句“若花怨蝶”砸在耳膜,少女的声音柔凄,却并不哀怨,缓缓潺潺,像是流水蔓延过花瓣,有蝴蝶点在上面轻动。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文采大长,真怪了事了。

祁凛微勾了勾唇,而心绪平静地像是被水流漫过胸膛一般,身体笼罩在一方小小的浴缸里,被四面八方的蒸腾流水裹挟。

温柔地包绕着。

少年的指尖停留在进度条上,却迟迟没有拽动,直到视频播完停止。

一分五十秒的弹唱,他竟然不知不觉地看到了最后。

少年微一怔愣,随后关了手机扔到沙发上,动作较大地翻了个身。

沈归京的声音忽然从前屋里飘了过来:“你觉得怎么样?好听吗?”

“一般,就那样。”他闭了闭眼,这么说。

……勉强算得上好听吧。

//——

放学后的办公室,在听完教导主任的话以后,祁凛面无表情地扭头就走。

重重摔上门后,少年扬起下巴,眉宇结着一层森寒的冰霜。

抿着唇从教室拿书包即将走出去,半途被一个男人出声叫住,“小凛,你等等。”

少年猛地顿住脚步,半晌回头,神色淡漠地唤对方一声“小舅舅”。

孙家的小儿子,孙薇在疯前最宠爱的弟弟。

也是孙家里,唯一一个把他当人看的。

“你知道如果你不认罚,我会很难办,打点那家人耗了我不少时间,这算是最后的让步。”孙应堂叹了口气,他单手扯了扯领结走过来,“沈家那孩子和你一起,活也不太重,你们在学校随便应付一下就可以了,也不用背上什么处分。”

他说着,把手搭在少年肩膀上,拍了拍,用商量的口吻:“小凛,你答应舅舅,明天就去。”

少年缄默不语。

几秒钟后他缓缓问:“小舅舅,你是觉得史凯没错是吗?”

孙应堂叹了口气,“这种事发生了确实不光彩,我也知道你们是愤愤不平才出头,现在被对方反咬一口,我也很难办。”

他磨了磨牙,随后抬眼看向自己的小舅舅。

少年目光直勾勾的,凌厉而不加掩饰。

祁凛一字一句地说: “我告诉你,那是他活该,欠揍,如果有下次,我还是会这么干。”

“我对他的行为不加置评,但是我得先保住你。”男人说了这么一句。

少年沉默。

他们那天并没有把史凯太怎么样,只不过揍了一顿,没怎么下狠手。

谁知道职校的人后来插手又堵人,把人毒打一顿,还栽赃到他们赤峰的学生身上。而史凯心怀恨意,不敢得罪那群职校的人,最后只指认了他们。

孙应堂扬了扬眉,最后只得说:“如果还不认罚,那些跟你一起揍人的孩子也得背上处分,要是谈不拢,他们可能还得进少管所,你确定要把这事继续闹大吗?”

祁凛一把拂开男人的手,走了。

刚出门,一阵风猛地吹起来,少年被什么东西打到眼睛,掉落在他的鞋边。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团着的茶花花苞,索性不耐地一脚把它给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