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喜剧

这一顿二十九块钱的麻辣烫一直顶到了转天早上,余宴川连早饭都没吃下去。

临近毕业季,花店业务日渐繁忙,小风一个人忙不过来,他每天都会去店里帮着她一起。

除了昨天那通提醒他爬起来吃包子的电话,谭栩连个句号都没有再给他发。

估计这段时间也不会再回海景公寓了。

谭栩这人属实是一身正气,连若即若离都不玩,要么洒脱抽身,要么一头扎进去就再也不出来。

但感情并不是像黑白棋子一样清晰分为两个选项,喜欢与不喜欢看似只有一字之差,可挣扎其中的人要花费许多时间、经历数不清的自我反问,都未必能够得到标准答案。

不过标准答案也并非客观,学会看清自己究竟爱不爱是个很难的课题,在感情世界里挂科的人构成了遗憾和错过的那部分,虽然每个人都不想,但总有人不可避免又不自知地落入其中。

就像谭栩一样。

而另一个极端就是响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安城万千流连于酒吧夜场里的多情人之一,比何明天更像个风流少爷,平生爱好有二,玩漂移板和说油腻情话。

余宴川感觉自己这几年被谭栩治得安分守己,但响哥仿佛永远找不到一个能收服他的人。

不过他的漂移板确实玩得数一数二,余宴川当年标榜自己是狂野少年,踩着漂移板打遍校内高手,谁料在市赛被响哥打得落花流水。

响哥在那时初露头角,如今也算是鼎鼎大名,市赛冠军的含金量很高,这个庆功宴必须得开。

入夜后的酒吧热闹非凡,余宴川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吵得头疼,何明天在后面连叫了他三声才被听到。

“小周来了没?”余宴川问。

“没,人家今儿晚上有排班。”何明天挤过来,揽着他的肩往里面走,“不过我下午去健身的时候问他了,他说上次是坐网约车来的,我不信,他还给我看了下单界面。”

他夸张地猛拍着余宴川的胳膊:“我里里外外验证了一遍,账号和绑定手机号都对得上,看既往订单确实是他常用号,卧槽,他网约车约到了嫌疑人,这有点离奇了吧?”

余宴川嫌弃地把他推开:“小点声说话。”

两个人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最靠里的位置,响哥已经和两三个朋友点好单等在那里。

响哥染了一头金色的头发,在绚丽灯光下看上去花里胡哨。

他抛了一盒烟给余宴川:“上次从你那顺的,忘还了。”

“还知道还我?”余宴川随意抽了一根,把烟盒扔到了桌子上。

“屁,前两天约你你也不出来,干个花店跟从良了一样。”响哥开了几瓶酒,酒瓶当啷碰撞着在桌上排好,歪歪扭扭拼了个正方形。

余宴川伸长腿,瘫倒在沙发上。

“你川哥要忙家族大业了。”何明天抓了一把瓜子,“我听我爸说,余叔正准备直接把他绑出国。”

余宴川仰着头冷笑:“想得美。”

坐在响哥后面的朋友问:“这半年都说好几次了吧?怎么突然这么急啊,以前也没见余叔忙活这个。”

就跟要把你支出去一样。

余宴川在心里替他把话说全。

他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也没搞明白公司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有一件事非常明确,余兴海在瞒着什么,并且急着把他送到国外去。

说不定就是余长羽跟他提的“对不上账”的事。

“得了,先喝,庆祝咱终于在上半年的最后一天聚上了!”有人喊了一句。

余宴川倾身拿了一瓶罐装的,在七嘴八舌的喊声里碰了碰杯,不知道是谁用力过猛,从瓶嘴里溅出来几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酒吧里还放着节奏感强烈的流行音乐,余宴川反手扣着啤酒喝了一口,眼风扫到座位旁边放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谁的?”他拎起来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居然是蛋糕。

何明天连忙把桌子清扫出空地:“差点忘了,我订的,分了分了!”

蛋糕并不大,一群人推搡着把塑料刀传到响哥手里:“响哥切!”

余宴川把几个小纸碟分发下去,就看见响哥抖着手切了一刀。

“歪了,六个樱桃代表咱们六个人,这都不规整了!”何明天在旁边指指点点。

响哥两手握着刀:“切完一人放一个上去不就行了!”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蛋糕一角挪到纸碟上,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尖叫。

几人同时扭头去看,拐角处的一桌乱糟糟一片,一个女生倒在地上,还有一个看样子是同伴的女孩正跑过去要扶她。

余宴川眼角一跳。

见他神色不对,何明天凑过来低声问:“你认识?”

“安城大学的学生。”余宴川回神,收回目光,“去年在我店里干过兼职。”

响哥又切了一角歪歪斜斜的蛋糕,但眼睛还盯着那边看。

“赔不上没事,一瓶酒一百,要么喝出来,要么……”把女生推倒的那人抬高声音,手里转着一个启瓶器。

女生似乎说了些什么,被音乐声盖住,余宴川没能听到。

不过看情形也能猜个大概,女生也许在酒吧做兼职,也许就是个路人,无意或是被迫故意打翻了酒,那几个人借机耍耍流氓找找茬。

这家酒吧治安不错,余宴川没想到还有人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调戏小姑娘。

直到有人开始上手拉拉扯扯,他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

“来真的啊?”响哥旁边的朋友伸长脖子去看,“管不管啊?”

吵吵闹闹的漩涡中心,一直坐在座位上的人终于站起来,何明天看一眼连忙拉住余宴川:“我靠,这不是罗家那个崽子吗?”

“谁啊?”余宴川不耐烦地扭头,那人看着衣冠楚楚,就是站起来了还没有旁边给他撑腰的小弟个子高。

“这人咱们惹不起。”何明天沉下声音,神情有些严肃,“我还说是谁敢这么嚣张,沾上他是个大麻烦。”

余宴川挖了一勺蛋糕。

“不喝?”那边的声音嘈杂,“那走吧。”

笑得很猥琐,听着反胃,女生再次尖叫起来。

“我靠,真带走了!”有人喊道。

那几位出了名的少爷都一副德行,想也知道是带走做什么,也许是有声色犬马的背景相映衬,这荒唐的一幕竟然被适当合理化,两旁不乏有侧头看热闹的人,居然没有一个站出来。

“我赔得起!你们这是违法,是违法!监控录像拍得很清楚!”同伴女生喊得声嘶力竭,冲上去又被一把推开。

接着跟在姓罗的身边那几人窃窃私语一阵,又去捉跌倒在地的同伴。

响哥把塑料刀一摔,咬着牙抬头看着余宴川,怒火已经窜到了一头金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