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彻悟

那束花最后还是被余宴川收下,插在了玻璃花瓶里,和那枝塑料花摆在一起。

余宴川没想到谭栩居然也能有一天如此直白地说出“我喜欢你”,他曾经一度以为他们老谭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傲娇病。

太频繁的亲吻让他不太适应,余宴川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扯开拉环倒在杯子里,气泡争先恐后翻涌而上,堪堪给变红肿的嘴唇降降火。

今天的经历称得上是大起大落,对于一个时差还没倒明白的人来说更为致命,谭栩的精气神只够支撑他洗漱完毕,便径自爬到卧室倒在了床上,彼时余宴川的可乐都还没有喝完。

谭栩懒得再单独打扫出一间卧室,他抱着枕头鸠占鹊巢,把余宴川的床铺占为己有。

余宴川已经习惯了夜猫子生活,夜晚十点多钟对他来说还属于大白天的范畴,他坐在客厅里审公司的账,看完了十几页后才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喊。

“凌晨一点你不睡觉干嘛呢?”

余宴川把电脑合上,走上楼梯,轻轻推开门。

卧室里拉着厚实的窗帘,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谭栩既疲倦又烦躁的声音就从这一片黑暗里传来:“睡觉。”

“你没睡吗?”余宴川走过去,掀开了被子一角。

“我已经睡醒一觉了。”谭栩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伸长了胳膊独霸着整张床。

余宴川刚把他的胳膊挤走,一躺好就被再次缠上。

他没再把人拎出去,将就着这个姿势闭上眼睛,在入睡的前一秒想,如果谭栩会在半夜变出本体,大概第二天能看到自己沾了一身猫毛。

一夜无梦,清晨的闹钟准时响起,余宴川被吵醒后决定旷工一日,按掉闹钟又睡了个回笼觉。

回笼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等到两个人磨磨蹭蹭起床收拾完,准备吃饭时已经是十一点多。

余宴川这才想起来查看邮箱,发现Beacher在凌晨四点就给他发过一封信,大概是他的技术活干得太疲累,发完邮件就昏睡了过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在微信上和他联系。

余宴川对着邮件标题愣了一会儿,没有点开。

B也是累糊涂了,直接在标题上打出了邮件内的内容简述:“我终于窃出来了那位私人医生的出诊记录,你先看着吧,其……”

后半段的字被折叠,从首页无法查看。

余宴川喝了一口温水,把电脑留给了谭栩:“你帮我看。”

“什么?”谭栩没有反应过来,“你不看吗?”

“我去做早饭。”余宴川按着太阳穴,心情又回到了昨日那种漫无边际的麻木,“我整理一下心态,你先看吧。”

其实没什么心态可整理,余宴川这两天就连做梦都是一片沧桑的荒原,他第一次放任自己听天由命,情愿被命运的洪流推着走。

他煎了两个鸡蛋,又拿了一些速冻的培根和香肠出来,在装盘时瞥了眼客厅,谭栩仍然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神色凝重地抱着电脑。

余宴川八百年不灵验一次的第六感出现,带来了一丝不妙的直觉。

他把盘子端到餐桌上,往谭栩面前推了一份:“概括一下?”

谭栩迟疑一下:“不太好概括。”

“那我现在的精神状态能接受吗?”余宴川换了一种问法。

谭栩认真盯了他一会儿,才说:“不太能。”

刚刚煎好的培根仍在滋滋冒着油,香气飘出来,却仍然没能将客厅中冰冷的氛围解冻半分。

余宴川心一横:“你说吧。”

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要么压根没有双胞胎的存在,要么他确然就是林予的哥哥,两种可能性他都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林予的母亲叫林晓茜,怀孕那年二十六岁,怀的的确是双胞胎,几次产检都显示是双胞胎。”

余宴川高悬的心下落半分,他喝了一口牛奶。

但谭栩说:“但是只生出来了一个,另一个孩子早夭了。”

余宴川猛然顿住。

“双胎输血综合征。”谭栩轻声说,“另一个在宫内就没了,林晓茜只生了林予一个孩子出来。”

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余宴川动作机械地切开盘子里的鸡蛋,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予没有双胞胎哥哥,他们所有人都想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为什么会这样?

“妈妈说你被爸爸带回安城了,她不许我联系你,也不许我联系爸爸。”

这是七岁的林予写下的第一封信里的内容。

就连林予也被困在了骗局中,所以是……林晓茜,是林晓茜告诉林予,他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让林予以后去争抢家产,还是为了给林予一个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余宴川想不下去了:“我死了算了。”

“你要不要看一看?”谭栩拍了拍手边的电脑,“林晓茜……怀孕这段时间,治疗得很苦。”

余宴川拿过电脑,浏览着邮件中的扫描图,专业名词和B超报告他看不懂,但诊断和治疗方案都写得直白明了。

他只是看着文字就感到难言的苦楚和疼痛。

其中一条在诊断中明确写着胎儿存活率只有百分之八十不到,但林晓茜仍然坚持要保住一个。

“即便要忍受长达几个月的治疗也要把孩子生下来。”余宴川有些胸闷,“这些事情林予都知道吗?”

谭栩替他把盘子里的香肠切好,又拧了一些黑胡椒粉末上去:“应该不知道。”

这几份冰冷的报告单的字里行间所侧写出的林晓茜,与林予在邮件中勾勒出的母亲形象截然不同。

“她在林予高二那年病逝了,是为什么?”

谭栩摇了摇头:“这里面没有那部分的内容。”

牛奶已经放凉了,余宴川若无所觉地喝着,极力梳理了一番目前已知的全部内容。

林晓茜骗了林予,鉴于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尚且无从得知,这份欺骗的原因只能去问林予本人了。

但这件事又不能真的让林予知道。

不管林晓茜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清楚“哥哥”在林予心里的分量。

一个能够撑着他生活下去的希望。

林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余宴川也没有打碎别人幻想的爱好。

谭栩切了一半煎鸡蛋,递到余宴川的面前。

余宴川咬了一口,手里忙着给B发消息。

他想问问除了这几页外是否还有其余就诊记录,也想问林予的新邮箱的破解进度。

他非常急切地想知道在最后那一年里,林予都和余长羽说了些什么。

“别着急,把饭吃了。”谭栩又强行塞了半块煎鸡蛋来,“我调用谭鸣的权限,查了余兴海二十四年前的行程,他几乎整个半年都在曼城出差,应该是陪着林晓茜治疗的,你的生日也应该没有作假,你们不是同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