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被迫

不多时,只听门扇被推开的声响,旋即是有些凌乱的脚步声涌进来。

钱嬷嬷已快一步将碧芜手上的汤碗接了去,候在一旁。

眼见一双大红的婚鞋落于眼底,碧芜呼吸稍滞,就听喜婆提声说了两句吉祥话,长杆一挑,盖头倏然被掀了开来。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碧芜眯起眼睛,颇有些不适应,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站着的人。

他一身红色的衮冕之服,与平日素净的装束截然不同,可这艳丽的颜色似乎更能衬出他的俊美之姿,使他显得愈发挺拔威仪。

此时他含笑看着她,让碧芜蓦然有些恍惚,因前世她也曾见过他身着此服的模样。

那是在誉王与苏婵大婚当夜,旭儿不知为何啼哭不止,她左右哄不好,只能抱着他在院中那棵香樟树下不停地踱步,恰在那时,遇上了提步入内的誉王。

他就穿着这身衣裳,或是听见了啼哭声,转而向这厢走来,一把将孩子接了过去。

说也奇怪,旭儿一到誉王的怀中,便蓦然止了哭泣,三个多月的孩子眨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很快便睡熟了。

如今再看到这身衣裳,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竟是因为自己嫁了他。

待两人相对而坐后,喜婆又命人呈来同牢肉。

这肉煮得半生不熟,又未加什么佐料,实在是腥气,碧芜嚼了一口,便觉腹中恶心感泛上来,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咽了下去。

同牢肉倒还不算什么事儿,看到那合卺酒,碧芜才真真有些头疼。

有孕之人是决计不能沾酒的,可屋内这么多人瞧着,她也不能真的不喝。

与誉王交换了杯盏后,她迟疑地用嘴唇在杯壁上沾了沾,眼看着誉王饮尽杯中酒,将杯盏放回托盘,她也想蒙混过关,却不料一旁的喜婆却是出了声。

“王妃,这酒当是得喝完才行。”

碧芜抿了抿唇,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这酒太辣,实在喝不下去。”

“这是规矩。”喜婆也有些无奈,“若是不喝完,只怕是不吉利。”

碧芜捏着杯盏,看着杯中清澄的酒水略有些犹豫,少顷,只得抬首看向对面。

见她那双潋滟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无助,活像只被猎户围杀,逼得走投无路的小鹿,誉王不由得薄唇微抿,“一杯酒而已,本王替王妃喝了便是。”

“这……”那喜婆显然不是个通情达理的,“殿下,这是合卺酒,王妃的那杯需得她自己喝才是,不然不成规矩……”

她话音未落,碧芜手中的杯盏已然被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掌夺了去,她眼见他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蓦然抬眸向她看来。

那眸光灼热,令碧芜心猛然跳了一下,旋即便见那人倏地倾身,用大掌捧住了她的半边脸,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屋内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婢女婆子们见此一幕,皆红着脸将头别了过去,哪里敢看。

碧芜一颗心亦跳得厉害,尤其是对着男人那双漆黑幽沉,仿若深不见底的眸子,更是呼吸都凝滞了。

他虽是未真的亲她,可粗糙的指腹抵在她的唇心,还有萦绕在鼻尖的醉人酒香,都令碧芜有些醺醺然了。

片刻后,他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方才放开她,看向那喜婆,轻描淡写地问道:“如此,也算王妃喝了吧?”

那喜婆为贵人们主持过不少婚仪,却着实未见过这般大胆的,但到底是喜事,夫妻恩爱总也没错,便红着耳根,低咳一声道:“算,自然是算的。”

这酒的事勉强算是糊弄过去了,喜婆又命人上了剪子,令两人各自剪下对方的一捋头发,用红绳绑在一块儿,便是结发礼。

她又碎碎说了好些吉祥话,碧芜也没怎么听进去,只耷拉着脑袋,困倦得厉害,直到听见“礼成”二字,整个人才顿时清醒了几分。

喜婆带着几个仆婢端着东西退下去后,钱嬷嬷才招呼着屋内的人伺候主子梳洗。

碧芜几乎累得一个手指都不愿动弹,起身时,整个人都有些晃,幸得身侧人揽住她的腰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让她跌倒了去。

“王妃可得小心。”他抿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听到这个称呼,碧芜着实有些不大习惯,忙拘谨地退了一步,低低道了声谢。

银铃银钩和府内安排的几个丫鬟伺候碧芜解了钗鬟,去了妆,将嫁衣换作了寝衣,才将她又扶到了内间的床榻上。

碧芜在屋内环视了一圈,随口问道:“殿下呢?”

一侧候着的婢女答:“回王妃,殿下去侧卧更衣去了,殿下他向来不喜人伺候。”

誉王不喜人伺候这点,碧芜确实是知道,从前便是如此,甚至在他登基后也未有例外。

前世每回被召幸,他都不愿让她为他更衣,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取了衣裳入了屏风后,实在不便才将康福召来。

因得如此,当年的皇帝寝宫和御书房几乎没有伺候的婢女,殿内殿外只有大大小小的内侍。

这些内侍相对而言还算嘴牢,才得以让她偷偷进出御书房那么多年都不被当时的皇后发现。

案上龙凤花烛已燃了小半,时不时爆出几朵灯花,浓重的倦意也让碧芜的眼皮沉若千金。

可誉王还未回来,她自是不能先行睡去,只得转头问银铃:“几时了?

“回王妃,快到亥时了。”

亥时……

碧芜默默盘算着时辰,估摸着应当也差不多了。

夏侍妾那儿也该闹起来了吧。

前世,苏婵和誉王的大婚之夜过得并不顺利。

因礼成后不久,夏侍妾那厢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命人将誉王唤了过去,甚至将誉王留了整整一夜。

也因得此事,苏婵与夏侍妾结怨颇深,在后来的三个月中,不住地对其刁难磋磨。

不过今世,自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碧芜反倒盼着那夏侍妾赶紧派人来,将誉王请走才好。

也好让她安安静静的,将这一夜给过了。

然她强撑着精神,左等右等,没等来想等的人,却见已然洗漱完的誉王着一身单薄的寝衣,提步入了内间。

她身子微微僵了僵,便听他低声道:“都下去吧。”

屋内人听命鱼贯而出,一时只余下他们二人,碧芜坐在床榻上坐立难安,见他走近,蓦然转身从里侧抱出一床被子,站了起来。

他是誉王,才是这王府的主人。她自是不能主动开口赶他的,既得如此,她让还不行嘛。

碧芜才走了几步,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形挡住去路,手上的被褥一下被抽了去,头顶响起男人含着笑意的声儿,“新婚夜,王妃想赶本王去哪里睡?”

她看着空荡荡的手,正欲解释,然环顾之下,却错愕地发现,屋内居然没有可供休憩的小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