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津“治”太宰
“清溪酱, 乱步桑,晚上好啊。”
太宰治推开门,从光线阴暗的长廊里走了进来。他浑身都湿透了, 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脸上挂着神清气爽的笑容。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苹果,他将苹果抛给了乱步,嘴角一扬, 露出白而齐的牙齿。
“乱步桑,上次吃了你的苹果,还你一个。”
他站在我面前时,微微敛眸, 时间静止了一下。
我看着他鸢色的眼眸。除了粉色之外, 这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有人说这种颜色很像是树叶枯萎腐烂时的颜色,但我却不这么觉得。
因为这是我重新回归世界时, 见到的第一种颜色。
当年我第一次异能失控时, 津将我保护了起来。因为他的异能对我产生了某种因果制衡, 我眼中的任何东西都失去了颜色。
入眼都是茫茫的灰,生无所恋又生无所息。
没意思。
当我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意思时, 第一次看到了太宰治。贴近他冰凉的手指,我们四目相对时,我看到了他鸢色的眼睛。
蒙在我眼中深深的灰就那样被轻轻揭去了。
于我而言,树叶枯萎腐败的鸢色是象征着重生的颜色。
……
“清溪酱。”
太宰的手指抚上我的长发, 在呆毛的位置作了短暂的停留, 然后轻轻往下滑过。
这个动作极其缓慢, 又极其温柔。
随即他笑得眉眼弯弯。
“你头发乱了。”
我下意识地往玻璃窗看去,原本顽强的翘起、连发胶都压不住的呆毛,在他的手指下变得服帖,顺从的平了。
他身上都是水,有一滴水珠从他抬起的衣袖间飞出,溅到了我的鼻尖上,冰冰凉凉的。
咔擦。
是乱步啃了一口苹果的声音。
我朝他看过去,他已经倚在窗边眯着眼睛开始啃苹果了,没有削皮,没有切成小块,是他最喜欢的吃法。
“太宰,去吹吹头发吧。”乱步指了指浴室的位置,嘴里因为含着苹果而含糊不清,“你又去哪里跳水了吗?”
太宰遗憾地说:“是啊,被人当成河童用渔网捕上来了,不好意思啊,清溪酱,苹果是别人跟我赔礼道歉的,只有一个。”
“没……没事,这次是多亏你的帮忙了。”
至于他帮了什么忙,我们三个都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
等到太宰去浴室吹头发,乱步也终于吃完了苹果,在他想伸手抱我的时候,我赶紧说:“别动,你先等一下。”
他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我摸了摸旁边的窗户,确定窗户没有消失之后,才握住了他的手。
“……没事了,现在没事了。”
我在对他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他抱住了我,用力地抱了一下,轻声说:“我,知道你现在没事了。”
“诶?”
“因为我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啊,一眼就能看出你有事没事了。”
“超推理么?”
“嗯。”
事实上这不是我和乱步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了。
认识刚一个月时,我的异能力就失控过。那次我邀请他来我在横滨租的房子里吃晚餐,他欣然同意。很不幸的是在端菜的时候,料理和餐盘一样一样地消失在我的手里。
我们什么都没吃成,最后只能点价格昂贵的外送。我囊中羞涩,还是乱步付了钱。
当时他就提醒了我,不要轻易使用异能力。
他答应跟我结婚时更是提了两个要求,第一个是要照顾他对他好,第二个就是永远不要使用异能力,他要我当作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异能力,做一个快快乐乐的普通人。
我本身非常讨厌这种异能,因为它几乎改变了我一生的轨迹。
但又不得不承认,某些时候它确实非常好用,不仅仅是可以偷懒不用做垃圾分类,但凡有任何看不顺眼的东西,都能让它瞬间消失,用来犯案的话,也绝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没有人能收集已经散尽空气中的原子作为证据,那已经超出物质本身了。
所以我是陀思最重视的成员,因为我能够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完美犯罪。
这个异能只有一个缺点,就是在我频繁的使用后,会出现失控。失控的程度取决于先前使用的程度。
它不是我与生俱来的,而是九岁时突然得到的。我不敢让别人知道,因为不想被政府监管,也因此未能真正了解它。这世上有很多拥有危险异能的人,他们的能力被政府知道,被当成异类监管,必要时还会被抹杀。
“清溪溪,你这两天,用了那个能力吧。”乱步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因为我担心果戈里会影响我的生活,海泽大楼的那几层东西都是被我弄消失的。
“对不起。”
乱步提醒过我很多次,但我还是食言了。
“我不想说没关系。”乱步吸了吸气,“不过,你以后要更相信我啊,用我的超推理就可以了啊。”
超推理。
其实福泽谕吉告诉过我,超推理是他编出来让乱步安心的一个善意的谎言。而乱步也早已知道了自己是个普通人,但他依然这么跟我说。我觉得他是为了让我安心。
没有异能力却说自己有异能力,这和我的前任兼前任老板陀思妥耶夫斯基完全相反。
他倒是明明拥有罪与罚的异能力,却偏偏伪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以后都靠我的超推理吧,清溪溪绝对不能再使用任何一次异能了。”乱步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轻声说道,“呐,清溪溪,你心里有事,可以跟我讲,什么事都可以。”
——什么事都可以?
——那我要是说了自己是邪恶组织死屋之鼠的成员,那你还能包庇我吗?还能把我当成普通人那样看待吗?
很显然不能。
任何人都不能。
连国家都是鼓励亲友举报的,对待罪犯绝不姑息。大义灭亲这个词,用“义”字压住了所有的情感。
我对乱步没那么深的信任,对正直善良的父母更没有,我不愿意失去自由,下半辈子都在铁窗中坐牢剪线头度过。
可不在监狱里,我就拥有真正的自由了吗?
我想起果戈里将我从海泽大楼上扔下时,对我说:“你没有真正的自由,画地为牢,那也是坐牢。”
这句话该死又该死的正确。
普希金早就在我试图脱离死屋之鼠时提醒过我,小恶小罪如同毛发皮肉,尚且可以洗刷,但我们身上沉重的罪孽如同刻进骨子里的东西,已经没法洗刷了。
陀思和伊万都虔诚地相信自己是神之使者,是在造福人类,普希金变态的享受着犯罪,他喜欢看强大的人痛苦又绝望的表情。他们是没有负罪感的,即使是关去坐牢也只是当成换了一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