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谎言:这是远房表叔

这个世界上最尴尬的事, 莫过于在自己家门口,被另外一个男人抱住时,刚好被自己下班回来的丈夫撞见。

上一秒,我正在絮絮叨叨地交代陀思一些厨艺方面的事项,很难得他愿意自己做饭, 我正在把我的做饭技巧讲给他听。但是下一秒, 他突然告诉我, 我的头发里有根白头发。

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脱发和白发都是如临大敌, 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不会吧, 我才二十五啊。”

然后头被他猛的一按, 人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你说的那些,我都记不住。很多事都记不住。”陀思的声音低沉又沙哑, 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你不是怕我做坏事吗?那你就看住我啊。你看住我,我才不会去做坏事,源酱。”

“你特么发什么疯。”

陀思的记性是我见过可能人类中最好的,一副扑克牌,只要看一遍,就能根据每一张牌上的细微痕迹而分辨出来。

拥有这种可怕的记性, 他的脑子是极好的, 怎么可能记不住连我这种脑子都能记住的简单的做饭步骤呢?

“快放开啊, 笨蛋——”

然后我一抬头, 就对上了一双宝石绿的眼眸。

我的丈夫江户川乱步, 隔过一条马路,正静静地看着我们。

我手里的气球被陀思一撞,没捏住线,气球飞到了马路对面,被乱步拽住了线,没有飞远。

绿色的气球刚好飘在了乱步的头顶上方。

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看样子是下班时路过商店街购买的零食或者是侦探社发的福利。

我急忙推开了陀思,但我随即又意识到这个动作太欲盖弥彰了,于是低声骂道:“你搞什么鬼啊。”

一辆汽车从我们和乱步之间开过,短暂地阻挡了视线。等汽车开走后,我看到乱步睁开的眼睛已经又眯上了,他拿着气球朝我们走了过来。

“乱步桑,欢迎下班回来。”

我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拎袋,发现里面是两罐进口奶啤。

“嗯,晚上好,清溪溪。”他朝我点了点头,抬头看向陀思,“这位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乱步和陀思像是以前见过。

他们两人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太过复杂,像是看着久违的对手。

……呃,应该是我想多了。

乱步只是生气,只是单纯的醋意。

“他是我的,”我不太好说他是我以前的老板,毕竟员工被老板拥抱这种事有点说不过去,能让乱步平静下来的解释只有我和陀思“有血缘”关系,“一个远方表,叔。”

“远方表叔”陀思的嘴角一抽,随即微笑着把手放在了我的头上揉了两下:“小侄女婚后长胖了,看来是你的功劳啊。”

“表叔,这是我的丈夫,江户川乱步。”

乱步皱了皱眉:“哪来的亲戚,我们结婚时都没有请嘛。”

陀思继续客气地笑着:“小侄女打过电话给我,但是当时我工作比较忙。现在回国了,特意抽空过来看看你们。”

“哦。”乱步冷淡地说道,“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他对人情世故一向不太通,除了我爸我妈,其他的亲戚他都不爱接触。

我轻咳了一声对陀思说:“表叔,既然你已经来看过我们了,天色也不早了,你赶紧坐车回家吧。”

陀思:“回家还要做饭,表叔今天在你们这里,与你们共进晚餐,你们不会不欢迎吧。”

我:“……”

这个表叔还真不客气。

“不欢迎。”乱步很果断地拒绝了,然后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推开院门往里走,“清溪,回家了。”

他的视线有一瞬间落在了门牌上被抠掉了【江户川】的【清溪】上,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我回头朝陀思看了一眼,他站在原地,朝我挥了挥手。

啪。

绿气球在进门的时候撞到了门边上,撞碎了,掉了一地原谅绿的小碎片。

乱步关上门,一言不发地将气球的碎片一块一块地捡了起来。

然后他没有跟我说话,径直去做了垃圾分类。

我试图搭话,他已经打开了电视机,坐在了沙发上,背对着我看今天的动画片《鸭子侦探》。

我放弃搭话,走去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原本今天要做蔬菜沙拉、藜麦粥和炸猪排,还有乱步喜欢的牛肉汉堡,我却鬼使神差地用那些材料,又做了一锅罗宋汤。

……这是伊万最喜欢煮的汤。

在极寒的西伯利亚,少不了喝烈性酒和热汤。陀思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常饮酒,伊万为了给他御寒,便喜欢给他煮罗宋汤。后来陀思指明让我做,伊万就再也没有进过厨房。

我习惯放很多西红柿,煮出鲜艳好看的颜色,煮一大锅,三个人坐在壁炉边,边讨论着明天的出行边喝汤。

我和陀思时常意见不合,争得面红耳赤,伊万总是以脑残陀粉的形象假意公平公正,实则偏心偏到了南半球。

但每当这时,陀思又会突然改变主意,全部偏向于我,我则会特别小人得志地朝伊万哼哼,后者通常以大白眼来回敬我。

吵吵闹闹就是一个普通的晚上。

我盛了一小碗罗宋汤,倒进了水池里,轻声说道:“伊万,他乡虽然不是故乡,但食物的味道你应该会怀念,不过我做的东西,永远不如你的意。”

面前浮现出那个有着一头蓝色长发的俊美少年。他是我接触的第二个俄罗斯男性,死屋之鼠的第三个成员,相处近十年,他从未夸过我一句,哪怕是最简单的赞美,都从来没有过。

……都过去了。

我的西伯利亚也好。

我的死屋之鼠最无忧无虑的三人时代也好。

我用剩下的食材,给乱步做了两个小小的牛肉汉堡,然后将菜一一盛出,摆好了碗筷和勺子。

冰箱里有一块侦探社发的海胆,已经不太新鲜了,我切了两个牛油果,做了个牛油果海胆。

隔过玻璃窗,我看到乱步耷着脑袋,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摆弄着一个魔方,姿势已经从半倚着变成了躺着。

电视里的《鸭子侦探》今日份的更新已经放完了,正在放最后的片尾曲。

我走过去,笑眯眯地问道:“乱步桑,今天的凶手是谁啊?”

乱步转着魔方的手顿了一下,然后魔方就掉在了地上。

“清溪。”他低声叫我。

他极少这么叫我。

一般情况下,他叫我清溪溪,偶尔会叫我江户川太太,心情很好或者有事求我的时候,甚至会叫我老婆大人。

一旦叫我清溪,基本上就是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但是半年以来,连福泽谕吉都说有时候很难管的乱步竟然从未对我发过火,一次都没有。

“你骗我。他根本不是你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