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至于刘强要如何说动他父亲,便不是陈晚需要操心的了。翌日陈前进领着二组的成员到大队领取救助粮,许空山同去搭把手,却没想到惹了一肚子气。
事情的起因是有人误以为队上把许空山纳入了救助名单,救助粮有限,许空山多拿一份,意味着到他们手上的就要少一成,当下嚷嚷开了:“许空山在城里有正经工作,他不能领!”
“大山是帮我们家领的,没算他的名额。”陈前进好言解释,救助名单是前天统计上去的,陈晚与陈星户口随学籍迁走,因此名单内仅有陈前进夫妻和陈勇阳、陈露两姐弟。
对方发现闹了误会,不好意思地缩进了人群里,陈前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谁知下一秒,又有人跳了出来。
“陈家那么有钱,粮食多得往外借,凭什么吃救济粮?”
这句毫无道理可言的话让陈前进大感意外,甚至痛心,尤其是当他发现说话的人也曾上门借过粮之后。
“杨三你说话要讲良心!要不是大梅他们借你粮,你能有力气在这放屁!”刘强妈气得跳脚,她猛地冲向杨三,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陈家为什么要吃救助粮,还不是因为把粮食借给了你这种没良心、烂心烂肺的人!”
“他那么多粮食,我借他一点怎么了!”杨三会说出这种话,本就不是个好人,见刘强妈手伸近,一把推到她的肩膀上。
刘强妈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被边上的人扶住。
“你敢打我!”刘强爸生病,刘强妈一个人撑起家庭的担子,早练就了一身不肯吃亏的硬脾气,当即跳起来欲与对方厮打,这下周围的人不敢再袖手旁观,赶紧把两人隔开。
“闹啥闹!不想要救助粮了!”大队长厉声呵斥,把苗头冲着挑事的杨三,“陈家能不能吃救助粮是政府说了算,凡是遭了灾的,都有资格,他家没受灾?”
凡事要凭良心,凭陈前进的所作所为,这救助粮,他领的不亏心!
“就是!”找陈家借过粮的不在少数,大队长的话得到了一片赞同。
“哎哟!”备受谴责的杨三突然痛呼出声,众人低头,原来是陈勇阳趁他不注意,一头撞在了他的肚子上。
“我爸把粮食都借出去了,不领救助粮,我们家都没米下锅了!”陈勇阳扯着嗓子嚎嚎,小孩的言语不易引人怀疑,霎时间,落在陈前进身上的目光带上了无穷的敬意。
不过实际上的情况没陈勇阳说的那么夸张,陈前进心善归心善,但也懂量力而为,陈家目前的余粮足够他们吃到冬天。只是若不领救助粮,过了冬天,他们便得花钱买了。
杨三捂着肚子,下意识想踹上一脚,许空山手疾眼快地把陈勇阳往后一拎,杨三踹了个空,身体失去平衡,骤然扑倒在地。
这次无人伸出援手,他摔了个结结实实,耳边依稀听见几句活该,痛恼交加之下,他的眼神如同喷火一般,然而对上许空山的怒视,立马怂了。
陈前进不是没脾气的泥人,他收起善心,冷冷的看着杨三:“你借我的十斤米,过年之前,要么还米,要么还钱。大山,走。”
“还过年前,是我的话,一定现在就让他给我吐出来!”刘强妈排在陈家前面,先一步领到救助粮,见此朝杨三呸了一声,跟着转身离开。
杨三往地上吐了口带血水的唾沫,村民鄙夷地同他拉开距离,不屑跟这种没良心的人打交道。
领救助粮用不了几个人,有许空山帮忙,周梅就没去。刘强妈想了一路,仍气不过,于是她一同进了陈家院子。
“发生什么事了?”刘强妈的脸色着实太难看,周梅很难注意不到。
“大梅,你是不知道,杨三他简直是不要脸……”刘强妈竹筒倒豆子似的讲完了刚才的经过,说到气愤处,她捶手顿脚,仿佛恨不得撕了杨三的皮。
在刘强妈心里,陈家于他们家有大恩,侮辱陈家比侮辱她更严重。
周梅一个好脾气的人,听后同样气愤不已:“早知他是这种人,我说什么都不会借他,让他饿死算了!”
“可不是嘛!”刘强妈附和,“如果他到时候不还怎么办?”
“他敢!”周梅瞪眼,“他打了欠条的,不还我找派出所抓他。”
借出去的粮食陈前进全让人写了欠条,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不派上用场了?
两人嘀嘀咕咕骂了一通,临近中午,刘强妈起身回家做饭,周梅进厨房把取下的腊肉用热水反复清洗干净,放锅里煮熟切片,炒了一盆萝卜干。
新发了救助粮,今天中午家家户户的伙食都好了那么一些,周梅索性蒸了半甑纯白米饭让一家人放开了吃。她算是回过味了,甭管她家如何低调,也改不了外人对他们的臆想。
看着陈勇阳眼馋的模样,周梅心里极不是滋味,她夹了一筷子肉片到陈勇阳碗里:“吃吧,以后妈天天给你做肉吃。”
陈晚说了那么多次,让周梅该吃吃该花花,没起到作用,反而是杨三误打误撞叫周梅想通了。在乎那么多干嘛呢,明明能过好日子,何必平白让孩子跟着受苦。
“小叔叔。”陈勇阳盯着腊肉,他们吃完了,陈晚该没得吃了。
“妈能少了你小叔的不成?”周梅失笑,“给他留了的,在冰箱里,你放心吃吧。”
腊肉连着骨头,陈勇阳嗦了肉,将其扔给桌下等候已久的将军。得了喷香的骨头,将军叼到一旁,嘎嘣啃了起来。
陈晚一早去了纺织厂,到了地方他才真切地体会到,钱国胜为什么会在电报中写“损失惨重”。
纺织厂的格局是较规整的长方形,由于布料生产过程中需要进行染色,因此厂址建在了紧靠水源的位置,方便取水与排放,在纺织厂的后方,是源水河的主流。
暴雨降临的当天,源水河的水位略有上涨,钱舅舅得到汇报,建议厂长采取应对措施,而厂长则以“正常现象”驳回了钱舅舅的意见。
暴雨不停,河水上涨的速度远超所谓的“正常现象”,数日后,水面漫过岸边,涌进纺织厂,而偏偏当晚断电,纺织厂各生产线停工,仅留下守夜的工人。
“副厂长不好了副厂长!厂里被水淹了!”
慌张的嘶喊打破了家属院的宁静,钱舅舅忧心雨情,睡得不甚安宁,突然自噩梦中惊醒,凝神一听,顿时变了脸色。
他摸黑打开床头的手电筒,顾不上换衣服,套着睡觉的穿的背心短裤急匆匆出门。
水势来得极为汹涌,当钱舅舅赶到纺织厂,印染车间已被淹了大半,按照水位上涨的趋势,印染车间用不着半个小时便会被全部淹没,他迅速作出决断,号召全体员工转移其他车间的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