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谈判

这处塌陷离原来的正殿遗址约莫有十米,听胡老说当年这块地方就是一片乱石堆,又长着不少灌木,非常的不起眼,所以就给忽略了。考虑到安全问题,查文斌也不被允许靠近,只听说文保部门会进行一次抢救性挖掘工作,现场很快就属于封闭状态了。

下了山,他又跟着胡老一块儿去了趟医院,病床上的那司机已经被盖上了白布,正准备被运送回老家。一个妇女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跟在后面嚎的哭天喊地,这场面看着也确实让人心酸。

“今晚上需要你们派几个代表,我们会和家属还有你们,大家签一个三方协议。遇上这种盖不住的事,我们也希望能够尽快处理,古先生,还希望您能多多体谅。”

“我去,”查文斌推开人群走了进去道:“他是外籍,不懂咱们这儿的风土人情,再者古先生年纪大了,若是遇上情绪激动的家属闹事,我怕他出什么意外。”

不得不说查文斌的考虑是周全的,实际情况也和他料想的差不多,才一进屋,就被那家人给扇了两记重重的耳光。

面对情绪激动的家属,查文斌死死的扣住叶秋的手,只一声不吭的站在门前,嘴角有血丝在往外溢。

见状,古雪在一旁吼道:“你们怎么能打人呢!这也太野蛮了!”

“打人,我还要杀人呢!这叫一命偿一命!”那个被人拉住的正在咆哮的男子的哥哥,来的路上就听说这弟兄俩虽然住在一个院内,但感情却又不是很好,私下矛盾还挺多,甚至打过几架。他们的父亲死的早,是母亲拉扯大的,老母亲跟了这个开挖机的小儿子,听说这大儿子平日里是一毛不拔。

但这兄长如父,弟弟出了事,今天在乡里乡亲自然是要为死去的弟弟讨要个说法。这种事经常在丧事场上活动的查文斌见的多了,所以他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说什么话。

“你闭嘴,”查文斌冷声喝了一句古雪后,又对那人道:“今天我是代表施工方来给死者和家属致歉的,我们决不逃避自己的责任。但是人也已经死了,现在更重要的是解决善后,当然,如果你觉得还不解气可以继续打一下,我绝不还手,但记住,只有一次。”

“还嘴犟!”那兄长又一次挣脱了人群。“啪”的一声,又是一个巴掌,查文斌的右脸顿时浮肿了起来。当另一个巴掌再次袭来的时候,叶秋忽然伸手猛地用右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只轻轻一捏,那人便吃痛往下一蹲,只觉得自己的手臂整个都要被拧了下来。

“竟然还敢跑这里来撒野,上!”“这也太狂了,居然还敢还手!”“抄家伙,干死他们!”

人群里顿时群情激奋,这农村里虽说平日喜欢各种明争暗斗,但谁家要是真出了事,那种团结也不是盖的,呼啦一下就把他们几个给围了,就连当地干部的脸都白了,生怕这局面马上就要失控。

可谁也没想到,这查文斌竟然蹲下身去拿开叶秋的手对那人道:“我现在是来和你谈善后的,我们愿意在法律规定的标准上以双倍的方式进行赔偿。我让你三个巴掌是因为我敬你是兄长为弟出头,但你若还想有第四个,那一个巴掌我会在赔偿款上扣你十万,如果你觉得那里面的孤儿寡母能同意,你就继续扇我,我保证我们不会还手了。”

果然,那只抡在半空中的手慢慢放下了,查文斌这招软硬兼施还是起了效果。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合了,虽然他内心里非常清楚,一个人的生命不能用金钱去衡量,但面对当下的现实,这却是唯一能够协商的砝码。

若是一开始自己主动开价,对方一定会涨价,甚至是狮子大开口,每个人总是会在对方的底线上继续试探底线。但现在他化被动为主动,用了一种连自己都不怎么喜欢的办法去解刨了人性,一个巴掌十万就是告诉对方,这是减法,从而在心理上给对方造成一种不敢继续闹下去的冲动。

见对方态度有所缓和,他又道:“出于人道,我们会额外资助这两个孩子一直到大学毕业,老母亲我们也会一直尽孝到临终。事情已经出了,谁都不希望它发生,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果你们家属同意,现在让我进去给死者磕个头上个香。”

路被让开了,查文斌也跪了,带着古雪一起磕了头,上了香。

这年头,谁都不是傻子,遇上这样的施工方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比起那些扯皮的,推诿的,甚至是不管不问的,他就等着你去起诉,就算最终能够得到赔偿也是费了半条命的力气。

在当地干部和邻里的见证下,协议当晚就签完了,古雪几乎是马上就打了款。回去的路上,一起陪同来的侨办的干部直夸查文斌会办事,他说他从没见过气场这么强大的人。查文斌摸着自己那半边火辣辣的脸也是有苦说不出,他在想,这件事或许根本就是他管多了,虽然给摆平了,但心里却一点也不是滋味儿。

见那张浮肿的脸,古雪心疼道:“文斌哥,真是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委屈?”听到这个词,查文斌的眼眶里马上就泛起了泪花,他连忙别过头去道:“人家才死了父亲,死了丈夫,尸体还在躺那没有凉透呢。和他们比,我这也能叫委屈?这种场面我见过太多了,你知道为什么他哥哥一定要强出这个头嘛?”

古雪道:“那毕竟是亲兄弟……”

查文斌摇摇头道:“那是做给外人看的,我为什么要把协议上的抚养费交给政府保管,就是为了让那孤儿寡母日后不被他欺负。当着众人面,直接提出赔偿方式要远比私底下协商管用的多。至少,今天在场的村里人以后都可以为那孤儿寡母的做个证人,所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用人命去谈钱,真的是我一百万个不愿意却又不得不去做的一件事。

不然我敢保证,要不了多久,这位大哥就会以母亲的名义向那孤儿寡母索要抚养费。然后便是妯娌之间闹的鸡飞狗跳,为了让他们消灾,所以我才不得不这么做。死了的人两腿一伸自是什么都不用管,而那些活着的人才是最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