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当天晚上,容灼不出所料被冻醒了好几回。

他曾不止一次想偷偷钻到于景渡的被窝里去,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后来,他蜷缩着身体躺在被窝里时,胡思乱想了很多。

他发觉自己一直以来,对于景渡的依赖都有些太多了。

这种依赖,严格说起来已经超过了朋友之间该有的界限。

大概像是关系很好的兄弟?

有时候,容灼觉得自己对于景渡比对段峥还要更亲近一些。

他习惯了两人之间这种亲昵的关系,从未想过这有什么问题。

因为和于景渡在一起时,他很舒服,也很放松。

哪怕在得知对方身份时,他曾短暂地拘谨过一阵子,但那种隔阂很快就消弭了。

直到昨晚,容灼才忽然意识到了不妥。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当着一个人的面,有了那样尴尬的反应。

因为是头一遭,所以他很茫然,也很无措。

更重要的是,这和他从前对自己的认知,不大吻合……

人在幼时是没有性别观念的,但到了一定的年龄,在接受了周围的影响及适当的教育之后,他们会慢慢生出隐私意识,开始要求自己洗澡,自己换衣服。

等到了青春期,人又会经历一段别扭期,会刻意和异性保持距离。

不同的人会各自有不同的成长轨迹,有的人十多岁就能有成熟的性别意识,知道自己的性取向,甚至开始对某些人暗生情愫。

有的人则会更迟钝一些,甚至成年后都没开窍。

后者在知识层面会有成熟的性别认知,但生理层面却是懵懂的。

就像容灼,他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直男,从未怀疑过。

因为他自幼所处的环境教育他,大部分男人都是会喜欢女人,而他从前也没对任何同性萌生过不该有的想法。在这种前提之下,他自然而然会认定自己是个直男。

可今晚,容灼缩在冰凉的被子里回忆过往,发现自己好像也从来没对任何的女孩子有过肖想。

这真的是个很令他头痛的问题。

当然,他并不会因为这次意外,就认定什么。

因为昨晚的事情,太像个意外。

可能是因为他的耳朵太敏感了,说不定换个人来捏,也会是同样的结果呢?

他也没因为这个就对于景渡生出什么奇怪的冲动来。

可见,男人的身体真的很奇怪,也很不听使唤。

为了避免这样尴尬的局面,他只能暂时选择和于景渡保持距离。

否则于景渡说不定以为他有什么龌龊心思,到时候他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睡着了吗?”于景渡的声音突然从房间另一侧响起。

容灼生怕他要追问什么,便躲在被子里没有吱声,假装已经睡着了。

于景渡听着不远处节奏略快的呼吸声,就知道少年在装睡。

不过他并未拆穿,而是下了榻走到容灼榻边,伸手在被窝里摸了一把。

容灼吓了一跳,身体明显僵住了。

但于景渡的手并未触碰到他,似乎只是在确定里头的温度。

不出所料,容灼的被窝里很凉。

少年身上火气不够旺,非但捂不热被窝,还被冰凉的被窝冻得够呛。

“哎。”于景渡叹了口气,而后慢慢掀开被子躺到了容灼身边。

容灼的身体一直僵着,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让对方发现自己装睡。

然而当身边温暖的气息慢慢将他包裹住时,他的身体还是慢慢放松了下来。

以至于他昏昏沉沉快要睡着时,感觉于景渡要起身,脱口而出问了一句:“你去哪儿?”

“我回自己床上。”于景渡说罢便起身,又帮他掖好被子,这才回到了小床上。

容灼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于景渡方才是过来帮他暖被窝的。

他心中蓦地一热,感觉被子里那股暖意,像是直接沁到了心里似的。

他慢慢挪动身体,躺到于景渡方才躺过的地方。

熟悉的温度将他包裹在其中,让他有种依旧被于景渡抱着的错觉。

容灼心想,于景渡可真好啊。

所以他更要管好自己,千万别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否则于景渡肯定要误会他。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或许是因为躺在于景渡焐热的地方令他产生了某种联想,后半夜容灼睡着之后,做了个梦。

他梦到于景渡从背后抱着自己,在自己耳朵边一直低声说着什么。但他听不清对方的话,只能感觉到耳朵又热又痒,后来于景渡像是觉察到了他耳朵痒,便开始伸手捏他的耳朵。

容灼被他捏得骨头都软了,身体又出现了那天晚上同样的反应。

他怕让于景渡发现,极力想要遮掩,却还是被发现了。

可惜,他因为太紧张被吓醒了。

所以并不知道梦里的于景渡是什么反应。

他只记得梦醒前的最后一刻,于景渡看着他时的表情很是复杂。

对方漆黑的双眸里染着几分红意,容灼一时也分不清那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因为这个梦,容灼早晨起来后比昨天更心虚了。

他觉得自己必须得好好冷静冷静,于是当天便提出来不坐马车了,要骑马。

否则和于景渡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他又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你确定要骑马?”于景渡问他。

“我想趁机练练骑术。”容灼道。

于景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而是去找了一堆东西过来。

他先是将一顶崭新的狐皮帽子扣在了容灼头上,而后又将一条围巾仔仔细细围在容灼颈间,最后将一副鹿皮手套戴在了容灼手上。

容灼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他,见他面色坦然,丝毫没有异样。

“累了就回来。”于景渡朝他道。

容灼乖乖点了点头,这才翻身上马。

于景渡回身进了马车,并没有要求和他共骑,也没有陪着他骑马。

不过对方坐在马车里,总时不时挑起车帘朝外看,每每都要盯着马上的少年看上一会儿才作罢。

“少东家,怎么不坐马车里啊?”有商队的汉子来朝容灼搭话。

容灼转头看他,“出来透透气。”

“咱们这一日要走四五个时辰呢,累得很。”那汉子道:“少东家身娇肉贵的,怕是吃不得这个苦啊,别累坏了。”

容灼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点揶揄,也不恼,只朝他一笑也没搭腔。

大部分时候,他不是个爱逞口舌之快的人,尤其知道对方没有恶意的时候。

他说话的空档,于景渡又挑开车帘看了看,直到确认容灼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他才有些烦躁地放下了车帘。

于景渡之所以没和容灼一起骑马,就是算准了容灼估计撑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