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番外:于彼方点缀的梦之童话下

白发少年快步走在长廊上, 衣摆随着他的步伐飘起又落下,经过的黑手党们皆在他靠近以前便停下了动作,绷紧了身体一动也不动, 仿佛如临大敌。

这并不奇怪, 毕竟港口黑手党的白色死神这一名号就是由他的“同事们”起的。他那不分敌我的、如同冥神一样平等地赠予每个人死亡的战斗方式,对于这些港口黑手党的底层成员来说,或许比敌人更加恐怖吧。

不过中岛敦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他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这时这些普通的成员们才得以松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这么着急, 一定是中岛先生又接到了首领的最新任务吧。”

“应该是了吧?离清扫完上一个组织才只过去几天吧, 还真是忙碌啊。”

中岛敦虽然走远了,但其实大概能猜到这些人在背后议论的内容。大厦之外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 也许是因为这外界新鲜的空气, 又或许是因为接下来要去见的人, 他的表情比起在大厦内是要鲜活许多。

他很快到了一间外表有些古朴的居酒屋,木质的门帘与门把手处都有着明显的老化痕迹, 他在推门时便有意放轻了力度, 恭顺地垂下了头, “太宰先生,我……”

居酒屋内响起了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 是我赢了哦,记得要愿赌服输, 替我把账结清哦, 太宰君。”

……中岛敦习以为常地抬起脸, 并不意外地看到一黑一白两个青年正在同一张桌子前对坐着, 在他们的身侧,暗蓝发色如人偶般的少女正面容平静地擦拭着自己的短刀。

正坐在那里的两位,是港口黑手党的权力顶端,首领太宰治,以及头号干部奥伯龙。而那个少女,则是曾经一人之力抹杀了35人的杀手少女泉镜花,再加上现在赶来的中岛敦……不客气地说,假如有人在这间居酒屋之中布置上什么杀伤力强大的炸弹,港口黑手党就完蛋了。

中岛敦之所以对这个场景如此的平静,虽然也有着熟练地处理种种暗杀的经验,对此有些信心之外,也因为……从加入这个组织以来,他早就见过这场景无数次了。

无论是局势还是人心都能轻易地看破然后掌握在手中,能够仅仅依靠言语就在横滨掀起腥风血雨的太宰治,会撕扯着那位干部的脸颊大声嚷嚷着“奥伯龙居然哄骗追求我的小姐真是太过分了!”;而另一位总是挂着温和如王子一般笑容的干部,则会泄露出几分令中岛敦的感官疯狂报警的危险气息,“啊呀明明是太宰君你在哄骗别人和你一起殉情吧,这样可不是好孩子哦?”

而像是这样举行赌约也是常有的事,中岛敦甚至只凭那一句话就猜出了原委——以中岛敦和泉镜花谁先抵达居酒屋作为核心,他们双方分别对于他们二人下注,而输的那个要承担另一个人的负债。

很显然,干部先生将注赌在了泉镜花身上,而太宰治则选择了中岛敦,结果就是太宰治必须要面对另一位欠下的账单。

说实话,虽然输了,但中岛敦不讨厌这个小游戏。因为,只有在这种游戏的时候,太宰先生身上那比他更加不似这个世界的气息才会淡去一二,而他更熟悉一些的干部笑容中如雾一般虚幻的部分也会消退些许,留下的,是真实的两个人。

泉镜花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也愿意配合他们一番,当然了,她会这么努力也少不了想让首领先生多吃点瘪的想法。

太宰治鼓了鼓脸,“都是因为敦跑得太慢了啦——我可是将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哦?”

……说实话,如果是以前的话,中岛敦听到这话或许会恐惧发作,唯恐自己会因此而被舍弃。但……也许该感谢那边正笑盈盈斟酒的干部吧,他已经不再对此过度焦虑,不过认错态度还是非常诚恳,“是,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太宰先生。”

“又来了,又在恐吓敦君啊。”封火笑着拍了拍中岛敦垂下的头颅,入手柔软似小动物皮毛的手感让他又多摸了几下,“真是让人不敢恭维的教育手法呢,明明很看重敦君,怎么不能直率地说出来呢?这样可不利于青少年的心理健康啊。”

感受到正抚摸着自己的那只手,中岛敦相当乖巧地没有动弹,并且毫不意外地听到太宰治紧随其后轻柔带着笑意的回讽,“嗯嗯,我会学习一下你那样的‘保护’式教育的。这么说来,你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对‘他’说你很看重他呢?”

封火笑容灿烂了几分,有意地曲解了他所指代的对象,“还真是会撒娇啊太宰君,原来你想听我说这个吗?既然如此——我很看重你哦,你可是我重要的伙伴呢!”

太宰治一副吃到不干净东西的反胃表情,封火也在无人看到的角度捂住了自己的胃。相处了这么多年还没有翻车,或许该归功于他们那勉强算是相同的目标吧。

虽然这只是书中的一个可能,而他甚至也算不上真正的自己,只是“一个可能性”,可他并没有打算因此而消极怠工。

那无法挥去的毁灭欲,至今仍萦绕在他的耳畔,每分每秒压迫着他的神经催促着他动手,而这又不仅仅是属于世界的意图,也包含着他压抑了千年的不快。仅仅是忍耐,都快耗尽了他所有的意志。

泉镜花见怪不怪地放下了短刀,取出一只没动过的杯子,为中岛敦倒了一杯茶,平静地推到了他的面前。中岛敦小声说了一句“谢谢镜花”接过茶杯,泛着粼粼波光的深绿色茶液中倒映着他自己有些变形的倒影,他出神地望着这倒影半晌,才双手端起茶杯小口地抿了起来。

将他从孤儿院众多平凡的孩子中挑选了出来,握住他的手带着他走出如同深渊一样吞噬着他的地狱之人,是太宰治。而在他离开孤儿院的第一个冬夜,因为惧怕过多的要求会引起太宰治的不满,中岛敦一个人瑟缩在什么也没有的木板床上,那时敲响了他房门微笑着送给他柔软的被褥的人,还在后来陆续送来暖炉等各种电器的人,是封火。

还有与他在黑暗中相依为命的泉镜花。中岛敦所在乎的人,都坐在这间居酒屋之中,像是他期盼的家人一样相处着。可能的话,中岛敦希望这样的时间能够过得再慢一些。

“……敦君,敦君?”

中岛敦总算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迟来的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是、我在!有什么吩咐吗,奥伯龙先生?”

封火好奇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你刚刚在想什么呢,敦君?”

“……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中岛敦不好意思地露出了个小小的笑容。

“那明显是很幸福的表情吧?大概是在想,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之类的吧。”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掩在唇边打了个哈欠,被戳穿了想法的中岛敦登时脸颊通红,“是、是我逾越了,请不要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