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头顶夜色, 琴酒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再次和花梨一起站在了这样的天台上。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太一样,花梨被带着坐在了天台边缘处的台子上, 晚风拂过她身后的长发,身后就是悬崖一样的深渊。

只需要轻轻一推, 她就会摔成肉饼, 琴酒闭上眼睛就能想象那样的画面, 他的呼吸乱了一瞬, 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没有了面罩,花梨被风吹得眯起了眼睛,但很确定地认出他来,她坐在那里不敢动, 害怕地向他伸出了双手:“爸爸,你是来接花梨的吗?花梨好怕!”

琴酒的脚步一顿,喉间哽塞,一时不知道应该开口。

他现在沦为监下囚,连走过去抱抱她似乎都做不到,但在花梨濡慕的眼神里, 他仿佛能够替她驱除惧意,挡住这群人这样粗鲁地对待。

因为停顿,被摘掉帽子的琴酒略显狼狈地被用力往前一推踉跄着走了两步,但他依旧风度不减, 对刚刚推他那个人投去的目光杀意毕露,多年的组织生活几乎让他身上的气质都能让普通人生出几分惧意, 而那个男人瞳孔瑟缩着收回了手, 只敢色厉内荏地催促:“走快点!”

但再也不敢伸手推他了。

他第一次见到组织的二把手, 那位朗姆先生, 但也给他一个不好的预感,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如此神秘的人为什么会让他看到面容,显然是不打算留他的命了。

但朗姆表现出极其温和的一面,他像是鼓励后背那样拍打着琴酒的肩膀:“你是组织里不可多得的成员,为了一个孩子选择背叛组织……我觉得不值得。”

话里的深意似乎在透露出愿意给他另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琴酒没有开口。

余光瞥向被人盯着的花梨,她并着双腿抓着衣服在那瑟瑟发抖,不用过去看他都听出了花梨声音里的哭腔,毕竟是受了委屈就会抽搭搭的小哭包。但他没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花梨的身后有一只兔子玩偶探出了脑袋。

“在性命面前,人都是自私的。”

朗姆似乎对这方面的研究很是透彻:“我见过那么多人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身为组织成员,这也是一节必修课,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拿起一把枪递到他面前。

朗姆意味深长地说:“身为组织成员怎么可以有这种明显的弱点呢……把这个孩子解决掉,我可以既往不咎。”

花梨隐约听到了一些什么,朝他们的方向看来。米可似乎是察觉到她此刻处于危险的境地,于是跑了过来和她偷偷讲着悄悄话。

“花梨,一个月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带你回去。”

花梨摇摇头,目光仍然看着琴酒的方向:“爸爸还在这里,我现在可以把他带回去吗?这里的人都好坏……”

米可着急地在旁边跺着脚步,尽管其他人伤害不到她但也不能任由她在外头受欺负:“似乎不太行。”

“那再等一下。”

而在这选择的时刻,琴酒偏头看向花梨所在的位置,天台上的灯光并不强烈,但能够让他看到小孩苍白的脸颊以及眼里细碎的光芒。

她的眼神依旧澄澈天真,看着他的样子像小狗一样粘人。

注意到他的目光花梨再次向他伸着手,如果不是旁边的人不让她动,或许花梨早就跳下来索要他的拥抱。

“想好了吗?”

朗姆的声音再次提醒他到时候该选择了,琴酒一言不发接过了枪握紧,在朗姆了然的目光里拨开人群朝着花梨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很慢,几乎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走到了花梨的面前。

花梨坚持不懈地朝他伸出了手,似乎如果他不抱她的话就这么倔强地举着。

旁边的男人想打下她的手臂,被琴酒一个目光就恐吓到退到一旁去。

他再次走近,但需要他伸手才能够着花梨的距离停了下来。

“爸爸,”花梨觉得委屈极了,努力用手指去够他的袖子,但怎么也够不着,“已经过去好多天了,你为什么不来接花梨呢?”

她想到之前他们的约定,立刻强调道:“花梨很乖的,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说着说着花梨自己又将往日的难过勾了出来,每天等待爸爸来接她的思念和失落在月光下积攒成了一颗一颗的小珍珠,顺着眼尾留下来。

米可听到愤怒地跺着脚。

从刚开始的啜泣到放大的哭声,小孩子根本不管自己哭的模样丑不丑,只想将那些委屈大声地哭出来,她想要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想要问问为什么一直不来接她,但是她发现自己哭得没有时间说话,只能握住了他抬起的枪柄。

武器在月色下发出机械特有的冷质光芒,琴酒捏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移开。

“我知道的,”以往的情况下他或许已经拍头安慰,习惯地用手掌替她擦掉眼泪,但他现在只能这么站着,一字一句地用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声安慰她,“花梨一直很棒。”

小孩这才缓和了一些,瘪着小嘴可怜地望着他。

或许是因为他一直不动手,朗姆放大了音量加了一把火:“琴酒,她根本不是你的孩子,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花梨停止了哭泣,濡湿的睫毛一缕一缕黏在下眼睑上,她用小手擦掉了脸上的眼泪让自己能看清面前的男人,但他表情不变根本没被这句话惊讶到,失望又或者是远离的神色都没有出现。

“你……不是花梨的爸爸吗?”

眼泪悬挂在下睫毛上要掉不掉,花梨听到男人停顿了一秒,随即皱眉询问她的意见:“那你想当我的孩子吗?”

花梨想起琴酒待自己不错,缓缓点头,但男人似乎只是不走心地随口问了一句,下一秒就举起了手里的枪,面露嘲讽自言自语起来:“还是不要做我的孩子比较好……毕竟,也没什么好处。”

枪口对准了花梨的脑袋,按下了保险栓。

这让她想起了刚来这里的时候,她把脑袋塞到炮口里的事情,因为从未被这种武器伤害过,不知者无畏的花梨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

朗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小孩子。

但下一秒,黑漆漆的枪口调转对准了他。

朗姆气定神闲地坐在那,或许有想过琴酒的反水,他反而笑着琴酒的不自量力:“这么说,你是打算背叛组织了?凭着一把没有子弹的枪?”

听了他的话,琴酒打开子弹夹一看,果然里面什么也没有。

琴酒的身影将花梨完全挡在了身后,她趁机抓住了他身后的衣服贴了上去。

他丢掉枪讥讽地笑出来,又变成了花梨曾经见过的那副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姿态:“你不可能以为我会这么笨什么准备都没有吧……来的时候,我带了点新研究的炸-药,很小一块……”他用两指比划着炸-弹的大小,“你猜猜这栋建筑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东西?或者说,在我按下按钮的时候,你猜猜还有几分钟会将这里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