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2页)
他越看越不满,回到家里只会觉得苦闷,跟妻子吵架,拿何意撒气。可何意偏偏安静地吓人,时常缩在门后,墙边……就那样怯生生地看着他。
米忠军偶尔被那双眼看得发虚,随后便会愈发确信,这孩子邪性,是他家的化骨龙,是他的克星。
他打算好了,就让这小子随便念念书,以后早点毕业进厂子,没出息的人也闯不来大祸。他给何意安排到家门口的小学,几乎不会给他零花钱。
后来他的职位一步步提升,手里的油水多起来,医院里多少有了点风声。米忠军做事谨慎,便一切都通过孙雪柔和他的弟兄来办,自己并不沾手。
而堪称清贫的家庭,也成了他干干净净的有力佐证。
这一招可比他们院长高明多了——他们院长坐奔驰到小区外面,还得换自行车骑车回家。收钱还得跑到廉租房里……
这些年来,米辂一直是米忠军眼里的福星。
直到何意考入A大,米忠军的心思才开始活泛,心想俩孩子都成年了,这化骨龙还能吃到我?他琢磨着跟何意修复关系,毕竟A大的儿子,用处太多了。
孙雪柔知道米忠军的打算,她在何意的一通威胁后,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只能一边紧张米辂的艺考,一边给米忠军吹枕边风,提前醒他何意天生克他,小心他仕途被何意影响。
米忠军听着烦,便干脆夜不归宿。
米辂周末回家,又惦记贺晏臻的那个家教老师,见他妈迟迟没有请到,于是也拉着脸。
他的艺考成绩不错,找那位家教老师也不是为了学习,而是想接近贺晏臻。贺晏臻最近天天粘在教室的凳子上,怎么喊都喊不出去了。
孙雪柔却不敢告诉他那老师就是何意,她怕米辂心生好奇,万一去见了何意,后者再给他灌毒药泼硫酸……于是只说那人要考试没时间,又叮嘱米辂离着贺晏臻远着点。
“你有病吧!”米辂却是一听贺晏臻就要炸毛的,在楼下吃着水果骂她,“你自己没文化被人家妈妈笑话两句,怎么还急眼了呢,我就喜欢找他!就喜欢他!”
孙雪柔满脑子社会新闻,又惊又怕,在楼上气急了喊:“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吗?寒假天天往人家那边跑,连大门都敲不开,你天天上杆子贱不贱呐!”
“我贱我愿意!”米辂“哐”地一下踹翻茶几,上面的水晶杯摔碎一地,他站在碎玻璃上跟孙雪柔对骂,“贱也是随了你!”
母子俩嚷嚷几句,保姆阿姨和米老太太都出来拉架,孙雪柔嚎啕大哭,米辂也恼羞成怒摔了碗跑了出去。
米家乱成一团。
米辂一路哭一路跑,打车去贺家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时刻。
这样走投无路,可以顺理成章非见贺晏臻补课的时刻。他感觉自己可以为了见这一面付出任何代价。
米辂挂着满脸的泪,无比狼狈地敲开了贺家的大门。
梁老师这会儿正跟贺晏臻商量何意生日那天的安排。
她认为那天他们可以都请一天假,大早上开车带何意去看日出,拍几张照。然后去游乐场玩一天,下午三人一起看个电影,晚上回到家里来庆生。
贺叔叔原本也想参加,梁老师却怕他们一家三口都聚齐,会让何意触景生情,于是安排丈夫在家定蛋糕,准备礼物,吹吹气球布置布置。
“总归就是力气活归我呗。”贺爸爸道,“好吧,我给领导做好后勤工作。”
“奖励你打气筒一个。”梁老师哈哈笑着,又正儿八经地拿了一份策划书,问儿子,“你觉得这方案行吗?你们年轻人是不是更喜欢去密室逃脱什么的?我怕这安排太老气。”
“我倒不怕老气,”贺晏臻却道,“我怕你请不到人。”
梁老师摇头:“这有什么请不到的?绑也得把他绑来。那天他们也没什么课。”
贺晏臻还是担心: “万一他不想庆祝呢。”
贺爸爸笑着说:“那就当做是普通的一天。”
三人敲定方案,又商量着出去买礼物,就听外面有人砰砰敲门。
梁老师走到可视门铃那看了眼,顿时给吓到了:“这孩子,怎么了?”
米辂来之前满脑子都想告诉贺晏臻自己多悲惨,然而此时此刻,站在别人家的玄关处,想见的人在沙发上,投来散漫疑惑的一瞥时,米辂却又想逃了。
他感到自己说不出的狼狈,明明平时绞尽脑汁用最好的一面去吸引贺晏臻,今天却怎么了……
“你的手破了。”贺晏臻突然说,“去洗洗吧……”
米辂低头看着地面,眼泪在地板上滴答出两滩圆圈。梁老师跟丈夫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贺爸爸随即转身,给米院长打电话去了。
贺晏臻也有些懵,他看看一个劲儿哭的米辂,又看看梁老师。
“晏臻,你带他去冲一冲。”梁老师道,“我去找下药箱。”
“好。”贺晏臻道。
米辂屏住呼吸,怯怯地抬头。贺晏臻这次没表现出不耐烦,而是把他拉到客厅的洗手间,打开了水龙头:“可以自己洗吗?”
米辂连忙“嗯”了一声。
贺晏臻帮他把镜前灯打开,指了指毛巾,转身出去了。
米辂的两只手都破了,一只在大鱼际的位置,另一只在手背上,他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心里却盼着最好血止不住,一直流,伤口深一点才好,这样贺晏臻是不是会担心?
他太想得到这人的关注了,刚刚贺晏臻靠近的时候,连空气都是甜的。
“米辂。”梁老师在外面问,“你怎么样了?”
米辂忙说:“快、快好了。”他匆匆用手洗了洗脸,心想幸好自己哭完之后不丑,眼睛如果肿起来那就太惨了。
他慢吞吞走到客厅,贺晏臻还在沙发上坐着,低头看手机。
梁老师拿过了医药箱,让米辂在一旁坐下:“你这伤口怎么弄的?刚刚是怎么了?”
米辂不敢说自己跟母亲对骂,低声说:“是因为……我艺考都过了,我妈妈怕我文化课不够高……就说我了几句。”
“那也不至于这样啊。”梁老师觉得不理解,见米辂委委屈屈的样子也没继续问,帮他擦了药,又摁上一块创可贴。
回到卧室的时候,贺爸爸那边刚打完电话
梁老师低声问:“怎么回事?好好的哭成这样?”
“米院长说他老婆把孩子骂跑了,刚刚两口子急得要报警呢,米辂这孩子气性大,让我们帮忙照看一下,他那边忙完了过来接。”贺爸爸说,“怎么办,咱还出去吗?”
“让晏臻陪着他吧。我们先买我们的。”
梁老师叹了口气,推门时看着沙发上目光躲躲闪闪,总去瞟贺晏臻的米辂,又迟疑了一下,“算了,别让他俩单独待着了,一块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