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长皇子管这叫……捎带?”
散朝后, 吴思圆快走几步追上谭橙,因为过于咬牙切齿走得太急,腮帮子上的肉都跟着上下轻颤, “贤侄女, 你为何要害我?”
谭橙停下脚步,侧身转脚看向吴大人, 微微皱眉,略显茫然, “吴大人此话怎讲?”
她装傻, 她还装傻?!
“我何时指导过你了?咱俩上朝前在宫门聊的分明是谭柚的司礼之事, 怎么就扯到新政上了?”
吴大人都快气变声了,深呼吸压低音调, “你若是有想法, 大可以提前跟我说,你在朝上怎么着也不该空口说白话,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啊。”
谭橙微微一笑, “吴大人这说的什么话, 政绩考核一事长皇子已经全权交由您跟大学士协办, 您哪里是不仁不义,您分明是身兼大任,肩负新政,相信同僚们都会以您为荣。”
吴思圆目瞪口呆, 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谭橙这般朗月清风的人,还有这等诡辩装傻的本事?这分明是将黑的说成白的!
照谭橙这么说, 自己非但不能怪她, 还得谢谢她?
谢谢谭橙给她一个跟同僚为敌的机会?
吴大人摆手深呼吸, 觉得结果已定再扯这些已是无用。她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谭学士,我们之间可是有过什么误会,亦或是说,我哪里得罪过你?”
你至于往死里整我?
要说没点个人恩怨在,吴思圆不相信谭橙在朝上说陷害她就陷害她,眼皮子都不眨。
吴思圆甚至反思,自己也没跟谭橙有什么仇什么怨啊,
谭橙看着吴思圆,心说你跟我是没仇,但你昨天刚跟我妹妹吵过架,心里就没点数?
吴大人是真的没思路。
毕竟外人眼里谭橙对待她庶妹谭柚向来是板着脸,看起来很是严厉,所以都在猜测这姐妹两人感情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交恶。
谭橙单手负在身后,脸上一本正经,“你我同朝为官,所做所思皆是为民,怎么说到个人恩怨上了?”
吴思圆微顿,怎么着,感情是她心胸狭隘了是吗?
不远处陈大人跟李大人往这边走,谭橙声音越发清晰,“吴大人,您是我的长辈,也是我祖母最得意的学生之一,向您学习是我应该做的。”
吴大人道:“那你也不能没有的瞎学啊。”
这事她分明就没做过。
吴思圆脑仁嗡嗡响,因为谭橙过于坦诚认真,吴思圆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跟她讲过这些事情。
难不成是自己昨晚没睡好,意识不清,满脑子想着另一份折子,这才在宫门口稀里糊涂的跟谭橙说了些胡话?
吴大人今年不过才三十多岁,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
“呦,这不是协办大学士跟谭学士吗?”陈大人走过来,朝两人拱手,尤其是对吴思圆笑着“恭维”,“新政的领头雁,谭翰林的司礼,我等学习的楷模。”
陈大人心道谭柚给长皇子下聘根本不用愁去哪儿打只雁回来,她们面前这不就有现成的大肥雁吗。
论见风使舵飞在前头的本事,谁能比得过吴大人啊。
“你,你们,哎……”吴思圆虚指着陈大人和李大人,气得一甩袖筒,就差直接坐在地上。
瞧见她脸上的怒色跟懊悔不似作假,陈大人跟李大人对视一眼,难不成真是误会她了?
就在两人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远远瞧见长皇子身边一亲近的宫侍快步朝这边走过来。
硃砂扬声道:“大人留步。”
四人扭头看过去。
吴思圆一见硃砂捧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直奔谭橙而来,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赶紧给陈、李两位大人使眼色:
瞧瞧,瞧瞧,这才是真正背刺同僚投诚长皇子的叛徒!
长皇子的谢礼都让宫侍送来了。
得亏她们走得晚,否则定要错过!
吴思圆一脸快要沉冤得雪的表情,陈、李两位大人也跟着看过去。
硃砂顶着吴思圆热情期盼的目光直奔谭橙而来,然后在吴思圆激动的眼神中,小腰一扭,转身笑盈盈地面朝吴思圆行礼。
吴思圆,“???”
吴思圆愣了一瞬,随后目光不停地在硃砂跟谭橙间来回,暗示着问,“小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
旁边那个瘦高个才是谭橙谭学士。
硃砂笑容放大,“吴大人说笑了,我岂能认错您呢?”
他将手里红色锦盒双手捧着递给吴思圆,“吴大人,长皇子说您公务辛苦,这是嘉奖。”
吴思圆不想接,……但又不能不接。
她双手捧着锦盒,一时间不敢看同僚的眼神。
陈大人双手交叠自然垂放在小腹处,上身后仰,眼里分明写着:
背刺同僚哈?
李大人两手背在身后,皮笑肉不笑:
投诚长皇子哈?
两人看着吴思圆:
叛徒!
得亏她们走得晚,否则还真的要错过了呢。
吴思圆是怎么好意思将罪名往人谭橙身上扣的,这嘉奖都到跟前了,还想怎么抵赖?
陈大人跟李大人招呼着谭橙,“谭学士,咱们先走一步,想必小大人跟吴大人还有话要说。”
谭橙颔首,跟上两人的步子朝翰林院的方向走去,独留吴思圆一人捧着锦盒萧瑟地目视她们离开的背影。
吴思圆从来没这么憋屈过,她为官多年还是头回有这种浑身长嘴就是说不清的时候。
她气到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御阶上以示清白!
可又怕自己前脚撞死,后脚众人就给她安一个“誓死为长皇子效忠”“愿为长皇子肝脑涂地”的名,到时候她就彻底被打成长皇子一派了。
吴思圆苦着脸打开锦盒,心想能是什么好东西。
沉甸甸的红色锦盒里,明黄色的锦布上面放着一个秋蟾桐叶玉洗。这笔洗由整块玉雕刻而成,浑然天成,尤其是那秋蟾,生动活泼玲珑有加,看起来格外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锦盒里跳出来。
这分明是件名贵玩物,吴思圆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沉下来,隐隐发白甚至泛着青。
昨天她跟谭柚在书房争执之后,谭柚前脚出去,她后脚将书案上的一个笔洗给砸了。
而今日清晨,先是谭橙突然发难,后是长皇子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送来的笔洗,前后联系在一起,很难让吴思圆不多想。
硃砂像是没看见吴思圆难看的脸色,往前两步轻声道:“长皇子听闻昨日吴大人在书房里打碎了一个笔洗,呶,这就给您挑了个新的。”
“长皇子希望吴大人好好负责新政,莫要辜负了他的信任跟期待。”
吴思圆盖上锦盒的盖子,朝勤政殿方向行礼,“臣遵旨。”
吴思圆托着锦盒缓步下台阶,心事重重,脚步比早朝时还沉重。她想的是这新政不办不行,办的话,她又该如何面对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