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季星回有些慌乱地低头,他的心脏很疼,酸楚漫出来,让他不敢细想周克云的话。
“那我们重新取一次吧。”季星回的语气有些急切,他必须得说些别的东西,不然他害怕会有什么傻话从他嘴巴里冒出来。
季星回很清楚,也时常提醒自己,周克云给他的好,多半是因为易锦而爱屋及乌,如果他因此自作多情,那是傻子。
周克云没再说话,还好有Siri不厌其烦地提出问题,但又试了两次,取出来的名字依然很怪。一个叫“云里雾里”,另一个叫“哐叽”。
周克云忍不住问:“这真的不是整蛊游戏吗?”
季星回闷咳一声:“我看别人用这个,取的名字都挺正常啊。”
“给我试试。”周克云洗干净手,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来。
季星回把手表递到他面前,周克云模仿刚刚季星回说的话:“帮我给猫取个名字。”
被设定好的语音助手程序化地说:“当然可以,但我想先问几个问题。你是不是觉得它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猫?”
周克云和季星回坐的是一个直角,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季星回身上,他“嗯”了一声,认真地说“是”。
周克云的目光太过专注,让季星回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好像周克云说的并不是猫,而是指他。
季星回干咳两下,趁机转开脸。
“好的,下一题也请用是或不是回答,它是不是很喜欢你陪着它?”
周克云出现了一段十分没必要的沉默,最后他说:“不是。”
季星回的心突然疼了一下,他甚至觉得周克云听起来是有些失落的。
Siri最后的问题是随机的,但偏偏那么巧,周克云也抽到了之前季星回回答的那个在乎不在乎的问题。
在Siri报题目的过程中,周克云依然盯着季星回,他的眼睛实在漂亮,睫毛长而浓密,眼珠子黑得那样深,流淌出一种温情脉脉的神情。
季星回在这一瞬间觉得很委屈,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叫他怎么承受得住。
“请回答第一个,第二个,或者第三个。”语调没有变化的语音助手说。
周克云一字一顿地说:“第二个,他不在乎。”
季星回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全部堵了回去,就像撞在一个很紧的热水瓶塞子上,没一点缝隙。
他从周克云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里读到了近似于难过的情绪,这让他感到奇怪,同时也十分不安。
季星回抿了下嘴唇,真话全堵在他的嘴边。
他很想告诉周克云,他很在乎他,这种情绪跟了他整整十年,早就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习惯。
可惜该死的“人工智能”又讲话了:“其实这些问题都不重要,我觉得它应该叫……”
“不重要”三个字让季星回如梦初醒,他很庆幸自己什么也没来得及说。
周克云起身,评价道:“采采起码像个宠物的名字了。”
季星回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这个挺好听的。”
“随你喜欢。”周克云打开水龙头,流水声模糊了他的声音。
这个话题看起来已经结束了,但季星回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一点勇气,他站起来,走到周克云身边。
大概是刚刚周克云看他仿佛在看爱人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季星回伸手扯了下周克云的衣服,小心地说:“你也该选第一个的,是你把它带回家的,它很在乎你的。”
这话说出来,季星回才发现这是双关。
哪怕季星回知道周克云听不出来这深层的弯弯绕绕,他还是很紧张,手不自觉攥紧了。
周克云轻笑,他很愉快地凑过来,吻了一下季星回的额头。
“谢谢你。”周克云轻快地说。
季星回松一口气,同时觉得很高兴,他一高兴就话多:“人工智能太不靠谱了,我还不如叫它喵喵。”
“明明只是语音助手。”周克云纠正他。
“都一样。”季星回无所谓地说。
“好吧。”周克云有点无奈地妥协,“不太聪明的人工智能。”
季星回帮周克云剥蒜,脸上挂着笑:“不如你来取名字吧。”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好啊。”周克云想了想,提议道,“不如叫十二吧。”
“你不会是随口说的吧。”季星回说。
“不是。”周克云洗干净了手,看了季星回一眼,“你不是十二月出生的吗?”
“你知道啊……”季星回有点惊讶。
“星回,是十二月的别称,语文老师讲的。”周克云说。
季星回想起了这事,高二的语文老师是个快要退休的老头,姓孙,上课很爱扯闲话,有一回做题遇到“樱笋时”,他慢腾腾地讲:“这个很好理解,樱桃和笋上市的时候,就是农历三月。”
班上有人插嘴:“我就是不知道这两个东西什么时候成熟啊。”
孙老师“哼”了一声,背着手:“古人对月份的称呼有很多,我们班有位同学的名字就是。”
扯闲话最高兴,班里声音便杂起来,大家都在轻轻念叨同学的名字找答案。
“季冬之月,日穷于次,月穷于纪,星回于天,数将几终,岁且更始。”孙老师念古文最好听,调子悠悠荡荡,最后落脚点在教室的最后排,“季星回,很好的名字。”
季星回端坐着,不太想要别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哪怕这些目光是善意的。
“是冬天出生的吗?”孙老师问他。
季星回机械地点点头。
其实季星回不知道自己真实的生日,他是弃婴,身份证上写的日期是奶奶捡到他的那一天。
虽然奶奶没有提过,但是季星回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父母,他唯一的亲人就是奶奶。
季星回十六岁的时候,奶奶告诉他,那天很冷,还下着雨,他被放在屋檐下,特别特别安静。
“我看你嘴唇都冻得发白了,但不哭也不闹,我觉得太可怜,就抱回去了。也想过找你的父母,但是他们只放了一张写着你名字的纸,还有就是一块玉。”
“这事也奇怪,那时候那块玉,在你十岁的时候突然丢了,找了很久怎么也找不到,我怕有一天你想去找自己的父母却没线索,所以花了一点钱重新买了一块玉,凭着印象请师傅又刻了一块相似的。”
季星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胸口的这块玉,那天他对奶奶说:“我才不要找他们,这是奶奶给我的玉。”
他对自己的父母毫无记忆,唯一的关联只剩下这个名字。
季星回知道奶奶一直都在找他们,因为奶奶总觉得如果能找到他们,她的小孙子就能过得更好更快乐。
季星回的心很疼,他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奶奶是在12月捡到我的,不是星回的那个农历十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