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李稚在硬拖着谢珩腻歪完后,心满意足地往回走,一路上他侧着脸观察谢珩,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乌木廊桥下流水清浅,竹影倒映在其中犹如黑色浮藻,每走一步,脚下都有木头嘎吱的轻微声响传来,这座四百年的老宅在雪夜中显得格外清寂古朴。李稚没有丝毫睡意,心血来潮想要跟谢珩在园子里多走两步,故意绕了点路。

池水中忽然响起了一两声扑棱声,一只鹜鸟栖落在了不远处的水中,像一片灰绿的绒叶子浮在水面上。李稚一把拉着谢珩过去,靠在了栏杆上观察起了那只鹜鸟,他扭头对谢珩很是兴奋地道:“大人,那里有只野鸭子!”

谢珩也看见了那只鹜鸟,冬日天冷,鹜鸟会往南飞,时有落入各家庭院中,梁朝人认为这是自然风流的一种,一般没什么人会把它们叫做野鸭子,虽然说叫野鸭子也没错。

李稚观察着那只小小的野鸭子,跟谢珩聊了起来,“我家乡那边一般把这个叫做‘凫’,就是会浮水的野鸭子,盛京人一般是如何称呼它啊?”

谢珩道:“孤鹜。”

李稚听见充满了文雅气息的称呼,扭头看向谢珩,“孤单的野鸭子。”说完他忽然笑起来了,说不上来是哪里好笑,但莫名笑得止不住,手撑在栏杆上,整个人倚靠在了池水边。

谢珩看着因为一只野鸭子能这么开心的李稚,不自觉也被那轻松的笑声所感染,也跟着笑了下。

李稚一双眼睛继续望着那清池水,他低声道:“那只孤单的野鸭子在看我们。”说完突然又笑起来。

谢珩确实感觉小孩子挺有意思的,池中的鹜鸟原本飘在水上,听见了这边的人声,梭的一声起身飞走了,只留下一串涟漪。

李稚低下头看自己与谢珩倒映在池水中的影子,他带着笑容扭过头来看向谢珩,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他停下来,两个人安静地对视着。

谢珩的酒量与酒品向来不错,何况他今晚其实并没有喝多少,但他确实感觉到自己要比平时略昏沉些,不是说醉,而只是说要更为慵懒随性些,李稚大约也已经看出来了,打量着他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一阵卷着雪的风吹过来,两人的衣襟与头发都飘浮起来。

谢珩低声问道:“在想些什么?”

李稚忽然想到了那些深山雪夜遇到神仙的风流传说,他觉得眼前的谢珩像一个无所不能、温柔博爱的神仙,无论世上的人说什么,神仙都会认真地倾听,再将他们的心愿一一实现,“大人,我觉得你是我在这世上见过的最好的人,完美无瑕。”

简直让人惊叹于碌碌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若非遇见了是不会相信有的。

谢珩听着他的表白,感觉这孩子到底还是天真了些,将什么都想象的很美好,“人无完人,世上没有真正无暇的人,我也不例外。”

李稚莫名又笑起来了,“我没有看出来您有哪里不好,我觉得您就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谢珩看出这孩子这会儿心里正高兴得不行,哪里听得进别的话,于是只由着他胡说八道。

到底是大雪纷飞的冬天,李稚其实很怕冷,两人在廊桥边看了会儿雪景,还是回屋去了。

窗户半开着,立架上的灯不知何时被风雪吹灭了,屋子里很黑,只有屏风后的暖炉烧着炭发出些许的亮光。

谢珩原本想要去将灯点起来,谁料一进屋李稚就猛的抱住他亲上来了,他算是发现了,这孩子特别喜欢在漆黑看不清脸的地方亲他,被宽纵得胆子越来越大,如今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完全没有顾忌了,他抬起手放在了李稚的背上,原以为李稚像从前一样亲完就松开了,却没想到李稚这次却一直抱着他不松手。

谢珩道:“好了,我去把灯点起来。”

李稚忽然又亲了上去,好像要将他的嘴堵住不让他说话一样,谢珩切身地感受到了热恋中的小孩子在释放天性后能有多黏人,永远用不完的亢奋与激动,稍微被刺激到就浑身发抖,抱着亲都不够,简直是想要发狠将他勒死在自己怀中才好。

谢珩原本是由着李稚的,可李稚一直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手还放在了他的腰上,慢慢地顺着他的腰带在摸,停在玉带钩的位置上,呼吸也跟着凝滞起来。

“大人,你身上真的有股香味,不像是酒的味道。”李稚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刚刚在园外,他就有下意识的冲动,想要离谢珩更亲近些,忽然他抬起眼睛,在一片黑暗中盯着谢珩的脸。

谢珩在看见那道眼神时,脑海中有根弦跳了两下,“好了,别闹了,我去把灯点起来。”

李稚哪里听得进去他说什么,重新用力地亲了上去,手同时环抱紧了谢珩的腰,他亲着谢珩,像是在慢慢厮磨,动作并不熟练,但他显然很享受这个过程,炉中的炭火烧得通红,窗檐上有水珠流淌下来,就在他想要尝试着深吻下去、手也不自觉重新插到谢珩腰侧衣服中时,谢珩抬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

相比较于李稚那种磨一下、碰一下的亲昵,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带着些许的清酒气味,以及罕见的放纵与强势,或许还有那座深山古寺中陈年的白桂花、茶香和雨水的气息,李稚感觉到唇齿瞬间被撬开,舌头被推回去,他整个人都懵了,近似窒息时眼前有白光闪过,一种名为“快感”的浪潮瞬间冲刷了他整个脑海。

谢珩停下来,他低头望着大口喘着粗气的李稚,而李稚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圈在对方怀中都没察觉,浑身都软了,背用力地靠在书柜上,与他对视着。

谢珩的眼睛看上去比平时要昏暗很多,他静静地注视着李稚的脸,很久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一件事,如谢晁所说的世间情爱有个七八分就够受用,并不是人间的常态,情深情浅并非人心所能够控制,一切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等回过神就已经太迟了,所谓的一见钟情并不是指见到即肝肠寸断,而是说有的故事从初见时的第一眼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情之所起,比一阵风吹过还要没有缘由。

晚上睡觉时,李稚似乎格外的亢奋,躺在床的内侧,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窸窸窣窣的发出各种很小的声响,直到谢珩转过身去,伸手将人拦腰捞过来,按着后脑勺将人压在了怀中,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之后再没有任何的动静。

*

每年二月中旬份,是谢氏的祖祭月份,按祖例,谢氏子弟都要回老家建章拜祭先祖,所谓的建章就是盛京的古称。谢晁去世后,为了纪念这位家族中最德高望重的先辈,谢照与同辈的谢氏族人商议好,将未来五年的祖祭地点放在了宁州邺河,谢珩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