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皇孙

陆莹很快就顾不得旁的, 她首次这般疼,不由死死攥住了他骨节分明的手。

莎草和木槿依照吩咐端来了热水,又拿来了干净布巾等物,随即就紧张地候在稳婆身侧。

赵婆子道:“产房污秽, 太子去门外候着吧。”

她话音落下后, 沈翌就察觉到攥着自己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气,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 她眼睫轻颤,贝齿轻咬唇瓣,眸中是显而易见的惶恐, 虽不曾开口说话, 湿润的眸子里却带着一丝祈求。

沈翌心志坚定,从未因什么人心软过, 此刻望着她高耸的腹部,惶惶不安的双眸,神情不自觉缓和下来。

他扭头对婆子道:“无碍,等陆夫人过来,孤再走不迟, 你们接生即可。”

他声音虽淡, 面色却沉着冷静,这一刻,无疑让陆莹心中的惶恐散去一些。

李婆子则道:“生产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太子妃起床后,不曾用早膳, 你们俩让厨房熬点红糖鸡蛋水, 再备点她爱吃的吃食, 吃饱了才有力气。”

木槿应了一声赶忙跑了出去,出了宜春宫后,面色才没那么慌张。

陆莹紧紧攥着沈翌的手,因为疼痛,精致的小脸很是苍白,柔美的脸颊在阳光下似易碎的水晶。

木槿端着吃食进来时,陆莹仍攥着太子的手,她乌发垂于腰间,瓷白的小脸没半分血色,疼得满身是汗,不自觉闷哼着,身上兰花的清香愈发浓郁,不仅不狼狈,还有种难以描述的美丽。

她毫无所觉,更不知道因她的触碰,男人的身体再次僵硬了起来。

木槿小心越过太子,将饭菜放在了金丝楠木案几上,她拿勺子喂陆莹吃了点东西。

时间好似格外漫长。阳光透过窗牖洒了进来,跳跃的光点落在她苍白的面颊上,她每次疼得厉害时,都会不自觉加大力道。

章氏赶来时,已是半个时辰后,怕旁人瞧出异常,她路上甚至不敢走快,直到入了宜春宫才加快步伐。

章氏的目光落在了女儿脸上,快步走到了她跟前。陆莹也瞧见了她,她娇娇唤了一声,“娘。”

她手上放松了力道,满眼都是母亲,只觉得她来得好慢好慢,鼻子下意识皱了皱,模样娇憨又纯真。

章氏这才瞧见太子竟也在产房内,她连忙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殿下,由臣妇守着吧。”

沈翌微微颔首,他起身站了起来,目不斜视退了出去,他并未走远,就候在门前。

女子的痛呼声异常压抑,猫叫似的,呜呜咽咽,似是怕被人听了去,捂着唇不敢发出声音,沈翌波澜不惊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动容。

实际上,她就算大声喊出声也无妨,宜春宫附近早被重兵把守,连只鸟儿都无法靠近,更别提活生生的人。

他思忖了片刻,命人将琴取了出来,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弹起了曲子,琴声犹如钟声激荡,瀑布直下,令人震耳欲聋,彻底掩盖了室内的声音。

陆莹听到琴声时,不由一怔,呜咽声这才没那么克制,好几次没有力气时,琴声都带给了她力量。

许是后期时常走动的缘故,她这一胎还算顺利,辰时羊水破的,申时便已成功诞下一名男婴,孩子平安出生时,室内众人皆松口气。

章氏含笑抱住了婴儿,将他放入了襁褓中,因为后期一直在控制饮食,小家伙不算太大,章氏爱怜地贴了贴他的小脸,他张着小嘴,正中气十足地哭着。

听到孩子的哭声,陆莹眼中染上了温柔,放心地陷入了沉睡中。院中,沈翌也隐约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他手指一抖,弹错一个音,稳了稳心神,又继续弹了一会儿,等孩子的哭声停止时,他才收手。

李婆子出门报的喜,“恭喜太子喜得麟儿,太子妃和小皇孙母子平安。”

听到这句母子平安,沈翌紧绷的身躯才彻底放松下来,他进来时,木槿和莎草刚将产房收拾干净,小皇孙也被放在了陆莹跟前,一大一小都沉沉睡了过去。

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小家伙身上,小东西比小猫大不了多少,身上红红的,小脸皱巴巴的,活像个小猴子。

他首次瞧见新生儿,眸中满是诧异,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孩子竟会如此丑。

察觉到他的目光,章氏笑道:“小皇子生得真好,头发黑黑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沈翌实在没瞧出哪儿好看,想到这么个小东西,日后会喊他父王,他心中才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章氏又恋恋不舍看了看外孙和女儿,方起身站起来,她起身向太子告别时,沈翌道:“岳母可等她醒来再走。”

章氏笑道:“今日能伴在她身侧已是太子开恩,待久了,恐引人怀疑,臣妇就不久留了。”

太子颔首,让宋公公将她送出了宫。

陆莹这一觉睡了很久,一直到翌日清晨,才醒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室内光线很暗,唯角落里亮着一盏四角福字宫灯,照出一小片亮光。

陆莹意识回笼时,只觉得浑身无力,今晚是莎草守夜,听到动静,她连忙走到了床边,“太子妃醒来了?身子可有不适?”

陆莹摇头,莎草将她扶了起来,拿起一个绣喜鹊引枕塞在了她背后,她笑道:“灶上一直热着粥,奴婢这就给您端来,您等会儿先吃点东西。”

木槿也早早爬了起来,进来时恰好听到这话,她笑道:“奴婢去吧”

陆莹扫了一圈室内,清楚母亲肯定已经回去了,道:“孩子呢?”

沉睡前隐约听到稳婆说是个小皇孙,想起他,陆莹一颗心涨得满满的。

莎草笑道:“小皇孙在外间,由奶娘带着,奴婢去将他抱来。”

莎草很快就将孩子抱了过来,小家伙小小的一只,小拳头抵在耳边,睡得正熟,陆莹心底不自觉软成了一团,忍不住轻轻碰了碰他的小手。

“我抱抱吧。”陆莹曾抱过姐姐的孩子,此刻抱起来还算熟练。

他毫无预兆地张开小嘴,“哇”地哭了一声,哭声吓陆莹一跳,奶娘赶忙进了内室,她身穿镶边大襟右衽上衣,戴黑色包头,脚踩黑靴,神情犹有些局促,瞧见陆莹,紧张地比划了一下。

两位奶娘皆是从蜀州寻来的,是彝族人,不太会说官话,一串彝族语说得很快,说完就眼巴巴看着陆莹。

陆莹正在猜她什么意思时,就见沈翌走了进来,天刚蒙蒙亮,他推门而入时,带进来一阵凉风。

今日的他一袭狮子滚绣球纹锦袍,腰间戴着盘龙纹玉佩,墨发高挽,气质冷淡,他道:“她说孩子许是饿了,已近两个时辰不曾进食。”

陆莹将孩子递给了她,奶娘瞧见太子也没什么反应,只行了一个彝族礼,就抱着孩子去了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