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虚无的声音在梦境中无比清晰，少年眼睛猛地亮起，像是一潭死水泛起了生机的涟漪，林涉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梦境还在继续，

封正逸三人，亲眼目睹了林涉是如何在067的安慰下振作起来，

从此以后，林涉依旧被虐打，被家暴，他的性格依旧孤僻，留着长长的，几乎盖住额发的长发，自闭而阴郁，他拒绝任何人靠近他。

他像是在阴影中生长的野草，拒绝别人的观察和靠近，只会对唯一的朋友与众不同。

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这样的人就像一根阴沟里的杂草，浑身上下都充斥腥气，他害怕被人注视，害怕成年人扬起手臂的动作。

甚至，在养父日渐厌恶洗脑的话语中，他对自己充满了浓浓的厌恶和负罪感。

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问题，才会遭遇这些，被这样对待，像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去接触一切美好，也不该去试着靠近任何人，他只会给别人幸福的人生增加灾难。

每当林涉陷入绝望的时候，067的声音就会出现在耳边，告诉他，

“你想的这一切都是错的，你值得被爱。”

渐渐地，林涉越来越依赖067，因为他始终觉得，067是他亲手创造出来的，只属于他的人。

梦境中的画面进行的很快，以极快的速度在极速闪现。

在林涉最需要别人的时候，067都会出现，它声音缥缈，围绕着少年，低语着，

“林涉，你疼吗？”

“我来保护你吧。”

每一次，林涉都会扬起笑脸，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自己的伤口，摇摇头，

“不疼，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当然，067是专为林涉存在的，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永远！”

“为我一个人存在的吗？”林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眼睛发亮，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轻松开心的笑意，

“我永远都不会赶你走的。”

林涉对着空气郑重承诺，一向空洞的猫瞳终于不再麻木，人生有了新的支柱和希望，像一个真正的，意气风华的少年。

可这个希望——确是他凭空想像出来的！

之前所有的疑问，在此刻都有了回答。

为什么林涉会在昏迷中喊067的名字，为什么不敢让他们知道，为什么会在没有人的地方，和067自言自语……

可想的越清楚，心底就越想是被热油煎着一样。

封栖梧说不清心里宛如钢针扎一样的痛楚代表什么，他只知道，他无比的想要冲进去，将屏幕中那个沉浸在这幻想世界中的少年给拉出来。

然后，狠狠的抱住他，告诉他：“错的不是你，是其他人！你值得被爱，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美好。”

可他做不到，梦境中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得事。

即使他们心头在狠狠滴血，却依旧没人任何办法，可以回到过去，将这个深陷泥沼的少年拉出深渊。

封正逸将喉咙处的血腥气给咽了下去。

突然，投屏的画面开始模糊，白雾渐渐出现，由淡到浓，最后彻底笼罩住了少年，画面也在极具缩小，最后屏幕一闪，画面消失。

“怎么没了？”

封栖梧急了，这才多久啊，还没看到什么呢，怎么就什么都消失了，洛楚余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随后道，

“我们的运气已经算是不错了，在林涉的第一次梦境中就找到病因，而且，这机器本就是半成品，能坚持这么就的时间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封栖梧盯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屏幕，狠狠砸了一下墙，声音一字一顿，直勾勾的盯着洛楚余，

“所以，067，真的就是林涉在遭遇家暴后，不堪忍受，自己想像出来的虚拟人物。”

洛楚余一向温和亲切的眼神也带上了黑沉的愤怒，他点头，看着封正逸两兄弟，

“不错，067出现的前因后果你们也看见了，年少时的林涉承受不了养父的暴力和高压，长期处于压抑绝望状态下的他想像出来一个人，始终陪着自己，来坚持着让自己的精神不至于崩溃。”

封正逸用力闭着眼，压抑着心头几乎喷发的愤怒，睁开眼后，幽暗见不到地的眼神让人发冷，

“有办法吗？”

听见大哥的话，封栖梧也猛地抬起头，声音沙哑中带着急切，

“对，你不是医生吗？你有办法吗？”

洛楚余面露为难，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开口，声音很低，

“我不知道林涉现在情况到了什么地步，暂时无法判断怎么治疗。”随后，他看向封正逸，还是道，

“而且，林涉如今的情况，比画面中的相比，更恶化了。”

封栖梧呆呆的看着洛楚余，眼神空茫，慢慢的，眼圈开始发红，他转过头，看着原先屏幕的方向，声音沙哑的像是含了砂砾，

“……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洛楚余抿着唇，

“可以治疗，但会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尤其会对林涉本人造成痛苦。”

他看向封正逸，这个一向板正严肃的男人此刻颓败极了，极力压抑着痛苦，神情中还带着深深的自责。

他倚着沙发，手搭在眼睛上，遮住了涩然的双眼，

“如果不是以为我的疏忽，林涉的情况就不会恶化。”封正逸喃喃道，声音痛苦而内疚。

明明第一次看见林涉的时候，少年也只是腼腆，精神状况也好了很多，如果不是他的疏忽，方俊义也不会对林涉出手，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一向高大冷静的人，此刻眼眶发烫泛红，掩饰着眼睛的有力地手也在微微颤抖。

听见洛楚余的话，封栖梧好像泄了口气，他全身无力的蹲坐在地上，埋着头，无力的佝偻着背，头深深的埋下去，让人看不到他的神色。

他抬头看着屏幕，已经空白的屏幕上，仿佛又出现了林涉的身影，他就好像被烫了一下，不知所措的移开眼，鼻子发涩。

他不敢去看第二眼。

咨询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安静的脸呼吸声都听不见。

洛楚余默默上前，将仪器关闭，在封正逸和封栖梧看不见的地方，他关闭仪器的手在微微颤抖，几次都出了纰漏，洛楚余停下了动作，他轻轻抚摸着白色手套下，那截金属小指，冰冷的温度一直冷到心里。也冷到了洛楚余的眼底。

洛楚余缓慢地眨着眼，慢慢将仪器关闭，使劲闭了闭眼，等眼底的寒凉阴冷之意全部消息，他才缓缓睁开眼，

“林涉的情况，需要你们更好的引导和关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治好他。”

封栖梧抹了把脸，他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努力挤出笑容，

“大哥，罗医生也说了，并不是没有一点办法，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们也不能放弃，林涉还在等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