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陈皎见此也不失望。反正她只是随意抱怨了几句, 其实也没多将陈游礼放在心中。

她不知道对方怎么进的国子监,但她肯定知道对方会以何种方式离开此处。

其实就算陈游礼进入国子监,对陈皎也没多大影响。当初她那些说辞不过是为了应付永安侯夫妇,以她如今的地位, 哪里还需要担忧被陈游礼当作陪衬。

但对方不该在侥幸进入国子监后, 又不知死活地来挑衅自己。

身为侯府世子, 陈皎极少做仗势欺人的事情, 但今日她不介意在陈游礼身上破例。

陈游礼的事情不过其次, 令陈皎在意的是太子殿下的态度。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陈皎总觉得太子殿下今日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

他似乎, 温柔得过分了。

太子殿下从前也很温柔,但今天的他低眉浅笑时,却莫名让人有些冷。

谢仙卿好似没有发觉陈皎的疑惑不解, 闲谈般与对方聊起了家常。

大概是陈游礼和陈皎亲戚的关系, 让太子殿下忽然对陈皎的亲人有了好奇。

他第一次闲谈般问道:“这么说来, 永安侯府和陈氏一族的关系并不好?”

这个话题非常安全,陈皎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 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跟太子殿下上眼药的事情成功了。

她当即说道:“对啊, 他们总是不干好事。”

谢仙卿眼眸注视着她, 语气怜惜道:“皎儿真是可怜。身为侯府独子, 同族兄弟本该相互扶持共同进退, 未料反倒成了你的拖累。”

太子殿下的动作是那么温柔,指尖轻柔抚过她的脸颊,陈皎耳尖不自觉有些泛红。

她若无其事道:“其实还好啊。虽然陈氏一族的人没什么用处,但我其他有血脉的兄弟姐妹对我都很不错, 比如我舅父家的几个表哥表姐, 还有家中的关表妹等……”

陈皎这话并没有掺假, 身为永安侯府的唯一独苗苗。她可以说是被众人捧在手心,生怕出了一点差池。

就连她舅父家的几个哥哥,以前仗着比她高大,还会故意拿虫子吓唬她,后来都被大长公主狠狠教训了一顿。

想到这些,陈皎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大约是幼时的记忆太过温馨,也有可能是太子真的有在认真倾听自己的,陈皎顿时兴致十足,忍不住拉着对方的手分享道:“我表哥小时候不敢不带我玩,叫我小告状精。我表姐性格很好,偶尔还会给折个草虫子玩。”

不过后来她表哥们要忙着功名,表姐也出嫁了,渐渐的也就没什么玩伴了。

但相比于孤孤单单的上辈子,陈皎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童年已经非常不错了。

她絮絮叨叨讲小时候的事情时,太子殿下便在一旁耐心倾听。

他若有所思,随后挑眉,微笑恍然道:“看来是我误会,皎儿的兄弟姐妹都很不错。”

陈皎挺胸:“当然啦。又不是每个人都人品低下,兄姐对我都很照顾的。”

陈皎一时兴起,回忆起小时候被大长公主府的表哥表姐们带着玩的时光,心情难免复杂和感慨。

尤其是想到表姐早已嫁人,表哥也已成家,数年前去了边关拼搏前程,却没什么太大进展。否则舅父也不会与她玩笑,说日后在朝中跟她混。

所以现在太子问起来,陈皎也是故意这么说。她在太子面前提上两句,对表哥他们也有好处。就算现在没有机会,说不定日后有需要时便想到了他们呢。

陈皎想得很好,所以故意将自己的表哥表姐他们夸赞回忆了一番。

谢仙卿也好似没有看穿她的小心思。他薄唇含笑,眼眸专注,时不时会随着陈皎的话附和几句,仿佛是世界上最温柔体贴的男友。

然而谢仙卿心中所想,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陈皎几乎回忆了所有身边的兄弟姐妹,但她却唯独没有提到与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那位早逝的侯府小姐,她甚至一字都未提及。

好似对方在这世上从未出现过。

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陈皎看似冷漠,但实则十分重情,尤其是对她的亲人。她连自己的表亲都记忆犹新,会忍不住在自己面前提点,又怎么会唯独忘记自己的亲姐姐。

按照陈皎的性格,回忆起血脉至亲,尽管她出生晚上几年无缘相见,但她必定也会感叹提及一句。

如果是寻常人,恐怕会认为陈皎出生时那位长姐已经离世,她不记得对方,所以才会忽视对方。

但永安侯夫妇,会允许陈皎忘记长姐吗?

谢仙卿长陈皎几岁,怡和郡主产女时他已记事。尽管已经过去十几年去,但他也依然记得永安侯府得女后的欢喜。

取名瑶镜,大设宴席,无论是满月还是周岁,都一个比一个隆重。当年先皇后还未逝世,提及此事时语气感慨叹息,就连陪在一旁的谢仙卿都有耳闻。

如此溺爱女儿的永安侯夫妇,在骨肉离世后,会轻飘飘地将对方忘记吗?

侯府曾经的下人说:“侯爷他们从不许人提小小姐,据说郡主听后便会伤心。这是侯府的禁忌,谁要是提了,谁就会被赶出去。”

于是在永安侯府的刻意忽视下,数十年过去,几乎没人再记得永安侯府曾经有位小小姐,就好像对方从未出生过。

这种做法看似在情理之中,细想却又处处不合逻辑。

尤其是太子府的侍卫查探后,发现永安侯府居然未曾为那位侯府小姐立碑祭祀,每年对方忌日都不曾祭拜,甚至讳莫如深地不许下人提及。

陈皎在生辰一事上有所隐瞒,谢仙卿笃定她也是知情人之一,而现在她居然也忘记了那位叫陈镜瑶的姐姐。

是对方不存在?还是根本没死?

镜瑶、瑶镜,圆月也。

谢仙卿勾了勾唇,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

他似是在笑,又好似怒极。

陈皎正在兴致勃勃地讲小时候跟表哥们打架的事情呢,闻言愣了一下:“殿下?”

谢仙卿轻轻应了一声,温柔道:“怎么了?”

陈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一瞬间处于直觉,她心中忽然生出了心虚的情绪,某种不好预感。

她认真回顾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发现自己除了上次扬言说要娶妻生子的事情,其他都没有得罪太子殿下。

她甚至最近工作还很认真,虽然今天好像还没总结写多少公文,但这不是因为忙着打小报告和闲聊,一时间给忘了吗!

太子殿下这几日奇奇怪怪,陈皎越想越摸不着头脑。

她转念思索,回忆自己方才谈及兄长姐妹的话语,忽然心虚地想到,太子殿下不会是看穿了她暗搓搓想要给表哥他们在领导面前说好话的小心思了吧?

虽然陈皎自喻为要做奸臣,但仔细想来,这还真是她第一次在太子面前试图提拔亲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