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前世:要一直陪着
他只比我差半个头,我力气不大,按理说,我抱他应该是比较吃力的,但今时今日,我慌了神,揪了心,没时间顾虑别的。
我将他打横抱起,还上了好几层的楼梯,来不及思考什么,顺着习惯把人抱到了我屋里。
他的手死命地把我抓着,蹭了我一身柴草碎屑,我也来不及理,把他放到榻上。
呃…好像放不下。
他抓着我的衣服,几根手指用力到没了血色,怎么抠都抠不开,五官用力的扭在一起,那张漂亮的脸被分化折磨成了狰狞的样子。
这时候,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大夫吧,人家好像也无能为力。就只能靠他自己熬过去。
但熬,好歹也得有个人陪着熬吧!
一想起来何释被关进柴房我就来气,九月楼上下谁不知道,我待何释与亲兄弟无异,就他那个死爹,仗着个“爹”的名号吹胡子瞪眼。
是他生的吗他就关!个没根的东西。
何释仍不肯放下我的衣服,我左右无法,只好把他再抱起来,靠在床榻一头陪着他。
他满头大汗,浑身红热,我隔着门招呼路过的伙计,叫他们端凉水和布巾过来,想给何释擦擦。
结果伙计刚一靠近,何释突然睁开了双眼,那眼神吓了我一跳,恶煞一般,定定地看着进屋的伙计,把伙计吓得摔了盆跑了。
至于吗?
若分化成乾元,确实需要忌惮些,可我觉得何释九成九得是个坤泽。
而且,就算何释真的分化成了乾元,那他也是何释啊!这么懂事听话的孩子,怕什么。
你瞧,他现在不正窝在我怀里抽抽噎噎,没有一点攻击性吗?
他刚才的眼神已经被我忘在脑后,我试图和他商量,“何释,乖,孟哥去给你接点水擦擦,凉快凉快,行吗?”
他紧闭着双眼,像在梦魇中,应该是听不到我说话。
我又开始掰他的手。
因为他在柴房裹了一身灰,现在一出汗,成了个泥娃娃,汗珠要是沾到我被褥衣襟上,肯定不好洗。
我这衣服贵啊,被褥也贵啊,本来九月楼的生意就愈发不景气,这可都是我的银子啊!
我钻他的指缝,试图把衣服解救出来,并下定决心,再不放开我就来一出金蝉脱壳,裸奔去接水!
一根,两根,诶,有希望,三——
没能有三。
他好像察觉了,掰开的两根手指又扣了回来,指甲短平也扣得我发疼。
视线上移,他又睁开了眼,像恶犬盯着即将脱口的血肉,我不敢动了,倒不是怕他,我就是觉得他这眼神...挺可怜的。
我怕他待会儿真哭。
他自七八岁就不爱哭了,但装哭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可我怕他哭的情绪仍旧经年不消。
因为他的眼睛配上水汽,轻则化成只手对你的心脏抓揉,重则化成大菜刀,把你的良心大卸八块。
他声音沙哑,不像个少年,“你去哪...”
我莫名心虚,即使我只是要去接盆水,“接水,给你擦擦。”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重新窝进我怀里,声音艰涩,“无妨,你陪着我...我便能忍下...”
呃...我该怎么告诉他,我不是为了让他不难受,而是怕他弄脏我昂贵的小布料呢?
我本想再寻个由头,忽然反应过来,我的衣物都是他洗的,那他就自作孽自己受去吧,我不擦了。
一直到凌晨,天都见白,何释仍处在痛苦当中,但他不再执着于我的衣服,而是抱着我的人,勒的我想翻白眼吐舌头,从此去见阎王爷。
他的意识清醒了不少,但我不知道这算好算坏,好的一方面,那从意识不清到意识清醒那肯定算好啊!
坏的一面,他清醒着,便更清楚地承受着体内的痛苦。
我最怕这兔崽子哭,现在却盼着他流些泪,明明是脚尖踢到桌角都要过来找我卖可怜的“娇小姐”,这时候怎么不哭了呢。
我用袖子沾沾他额角的汗,他头上还有柴房粘过来的杂草,狼狈极了。
我轻轻贴近他,跟他说话,“不怕,孟哥一直在呢,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嘴唇干涩,声音已经破旧得不像话,“你要一直在...”
我这会儿也不嫌脏了,脸颊贴贴他的额头,“在呢,一直在。”
他:“以后也一直...”
他迷迷糊糊地,但已经能有些力气能把自己支撑起来,他的头从我的胸前枕到我的左肩,我的衣领被他蹭歪,险些变成香肩小露。
我以为他是不经意,没想到是纯故意,别人蹬鼻子脸,他蹭胸上肩膀头子。
得逞之后,我总觉得他嘴角挂笑,错觉吧,他不爱笑,更何况还处在分化的痛苦之中。
他的脸很烫,贴在我的皮肤上,让我感觉自己是只待宰的鸡,在经历拔毛之前,得先用开水烫一烫。
很快,我那部分的鸡毛被烫干净了,不是,我是说...他把我的肩颈与他的体温同化,于是撑着我的腿,又贴上我的脸颊。
他这样的举动,让我心中对他的心疼少了几分,因为...
他现在是个小泥孩儿!蹭衣服上就算了,到给他时候他给我洗,我呢!我自己,他能给洗吗!
他的冷汗都洇在我的衣服上,黏糊糊得难受,那他肯定更难受,想到这儿,我那股心疼劲儿又起来了,唉,冤家,没亲没故的,我养他到这么大。
他一夜没睡,我也一夜没睡,天光大亮的时候,他差不多熬过去了,我是中庸,只能隐约闻到他的信香,淡淡的香,不烈,大抵是分化成了坤泽吧。
挺好,我就知道他得是个坤泽,而且,他不是说过不想娶妻,而是想做别人的妻嘛,现下也正好如愿了。
我勉强撑着眼皮,喊伙计找个大夫过来,确认一下分化的结果,也检查下何释的身体。
可我头脑实在混沌,在脑子里过着城里几家乾元的姓名,看看哪个条件好些,给我们何释说个媒。
想着想着,我乍一放松,竟直接睡了过去。
吵醒我的是大夫的话语声,我悠悠地睁开双眼,眼皮上却像坐了两只缩水何释,沉沉的,睁不太开。
真正的何释还在我怀里睡得香甜。
大夫退后一步作揖,“恭喜孟老板!贺喜孟老板!小公子是个乾元!”
我头脑还在混沌当中,只觉得他像在恭喜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我:“知道了,辛苦大夫。”
在我眼皮即将再次闭合之际,我突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等等!”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夫,您刚说他是什么?!”
大夫很有耐心,“孟老板,他是个乾元。”
晴空万里,我的世界打雷下雨,说好的坤泽呢?
我捏着何释的下巴,左右摇晃着,仔细看他的面容。这眉眼,这鼻梁,这嘴唇,你告诉我他是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