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不怕什么?”
几乎是在听到这道声音的同时,春皓道人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脸色灰败下去。
“……怎么会是你?”春皓道人抖着嗓子。
鸾梧在放出威压的时候,只针对了春皓道人一人,这景象放在旁观的人眼里,就是春皓道人忽然助跑两步上前,给祝枝寒下跪。
突变的情况让诸人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啊?”
“新来的这个红衣人是谁,方才这什么道人不还牛逼哄哄的吗,怎么忽然抖成这个样子……”
细细碎碎的声音传入春皓道人耳朵,向来好面子的他脸色有些发青。但现在这个情况,他非但不能做什么,还要给鸾梧陪着笑脸。
“请问……这个女娃娃是道尊的什么人?哈哈,是我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旁观的人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得知来者是那位‘道尊’,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热闹也不敢看了。
“那个,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啊……我还有早课没做。”
祝枝寒就在旁边看着,情势的转变之快,令她这个当事人都觉得有些滑稽。
靴子踩在雪地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安静地响起。
红色的身影自远处缓步而来,祝枝寒有些恍惚。
鸾梧……真的是很厉害呀。
仿佛无所不能,她所在的地方,仗势欺人、不公正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因为没有人比她更强大。
“徒弟。”
面对春皓道人的疑问,鸾梧惜字如金道。
春皓道人看起来更惶恐了:“原来这位就是……”
旁边的胖丹师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退几步,脸色比春皓道人还难看——原本他是在这附近偶遇师叔,想起之前的经历,愤愤不平,便告了一状。哪成想踢到了师叔都不敢惹的铁板?
那边祝枝寒看着鸾梧处理事情的侧颜,不知不觉发起了呆。
某些被自己否认了的、压抑在心里的东西,似乎又蠢蠢欲动地破土生长。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春皓道人、胖丹师,以及那些个随从,也已不见。
忙回忆了一下,那个道人似乎已经隆重的赔礼道歉过,得到鸾梧首肯,这才带人怏怏离去。
鸾梧把一个小储物袋拍在祝枝寒掌心。
祝枝寒慢半拍接过,打开查看:“哇……好多灵草。”
还是很珍稀的那种,可以炼好多好多丹药了。
她忽然觉得一大早遇到这件事,也没有那么晦气。
“师尊忙完了?”
“暂时忙完。”
“那太好啦。”
两人往大帐那边走。
鸾梧问:“你方才发什么呆?”
祝枝寒不知怎么的,心里涌起些慌乱:“……啊。”
有、有那么明显吗?
鸾梧误解了祝枝寒发呆的原因,淡淡告诫:“不忍心了?会咬的狗不叫,你不要以为他们是善类。”
祝枝寒差点呛住,又悄悄松了口气。
原来鸾梧是这么想的……
还好。
不过话说,她在鸾梧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那个春皓道人差点伤到她,她怎么都不会把自己的‘善良’浪费到这种人身上啊……
这件事情之后,暗地里似乎滋生了一些传言。
祝枝寒有的时候出去,都会看到有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颇为敬畏。
她的雪发实在是太有标志性,一下子就会被认出来,因着这个缘故,后面她便很少外出了,并且暗自心想:以后一定要搞一个易容法器。
六师弟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知道了她这些苦恼,怕她在屋子里带着无聊,便换着花样地跟她讲在外面听到的见闻——就像她当初生病时一样。
六师弟小道消息颇为灵通,不知怎么的,连薄明薇和天镜宗那边的龃龉都知道了,幸灾乐祸地和她讲。
“听说是在秘境里受了重伤,虽然活着出来了,哪怕有上好的药师,要痊愈也不容易。”
“现在底下的人都不服她,天镜宗那边乱成一团啦。”
“似乎她受的伤也是同门趁乱偷偷下的手,啧啧,不愧是大门派,就是复杂。”
祝枝寒:“……”
薄明薇果然是活着出来了,比之前世,也不过是狼狈了些。前世果真是她多管闲事,她的帮助对于薄明薇来说并不是必需品。
六师弟还在畅想:“哎师妹,你说这个少宗主会不会连自己的位子都保不住啊,她不是有挺多兄弟姐妹吗?”
祝枝寒:“不会。”
“啊?为什么?”
“因为她有这个能力。”
祝枝寒抿了一口手中的香茶,淡淡道:“她注定成为在天空翱翔的鹰。”
六师弟“哦”了一声,而后发觉不对:“师妹你怎么反倒给她说话!她那么傲慢、让人讨厌!”
“只是一些事实。”祝枝寒笑了笑,“不管她如何,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而后又过了数日,鹿云族事件差不多告一段落。
参与秘境的所有人这才被放回去。
祝枝寒一行来的时候是五个人,走的时候多了一个。
鸾梧与他们一同搭乘灵舟。
这次他们坐的就不是普通船舱、与很多人一起挤了——鹿云族近来从仙盟那里得了不少宝贝,苏茶亚少族长投桃报李,特意送他们了一艘灵舟。
六师弟站在船舷旁,朝他新认识的散修朋友人不舍地挥手:“到时候一定要来我们宗门玩啊!”
祝枝寒也立在旁边静静看着,地面离他们越来越远,地面的人也越来越小。
苏茶亚、眼熟的鹿云族守卫小哥、茫茫无际的雪原、墨绿的松林……所有熟悉的一切,都在眼前远去。
不知不觉出来了这么久。
真是一次漫长的旅程。
“舍不得?”
身侧传来鸾梧的声音。
祝枝寒微怔,偏过头,便看到鸾梧的身影。
她摇摇头:“不会。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别离是很正常的事,况且没有别离,又何来重逢?”
“我像你这个年纪,可没有这般豁达。”
“师尊谬赞啦。”祝枝寒笑笑,指了指舱里,“我有点累,就先回去啦。”
鸾梧:“……嗯。”
鸾梧看着隐没在船舱的阴影,忽然对旁边倚着船舷喝酒的三长老问道:“她这些天,是不是在躲我?”
三长老美滋滋喝了口雪境特产鹿酒,听了她的话,把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睁开了点:“躲你?没注意过。”
“看开点,师徒不都是这样的么,少年人嘛,面对管教自己的人,都会躲着啦。而且你看看你那样子,瞧着就让人害怕……”
鸾梧:“……”
也看不出来她是怎么做的,右手一闪,掌心便多了一个酒葫芦,反观三长老,手中空空,还维持着要往嘴里倒的姿势。
三长老:“哎!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