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在赶回药宗的时候,丹绮感觉到了由衷的恐惧。

经历过失而复得的人,很难接受第二次失去——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奇迹能不能来临。

上一世她从被控制的状态回来,赶往暗室,她的徒儿已经自绝,失去了生机。

而这次,她终于没有来晚。

徒儿完好的站在那儿。

这次,她终于没有来晚。

她看到苏思月朝她的爱徒挥鞭,心中种种恐惧、后怕统统化成了愤怒。

这个人怎么敢伤害她的爱徒?在她的眼前?

丹绮替爱徒挡住长鞭,把这种愤怒宣泄给始作俑者。

“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喜欢大放厥词?”丹绮冷冷的,“叫啊,怎么不叫了?”

约莫是疼痛刺激了求生欲,苏思月在短暂的怔愣后,不顾断手之痛,祭出压箱底的法器,操纵着法器朝丹绮攻去。

丹绮亦召唤出更多的法器,很快苏思月又再次狠狠撞到了墙柱上。

苏思月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妈,我都不认得你!”

说罢又祭出兵刃。

打得动静太大了,祝枝寒在旁边看着,无言。

怎么说呢,场面一度有种混沌的诙谐。

前世,这两人也算是有段和谐的师徒时光。那三个月当中,祝枝寒经常看到她们‘师慈徒孝’的场景。

谁料想重活一辈子,这两人见的第一面,就是打得你死我活。

大抵已经知道自己在祝枝寒眼中的形象已经无法挽回,丹绮也不再掩饰自己残暴的另一面。

经过法阵强化的小筑,在法宝的对轰下摇摇欲坠。

祝枝寒看了两眼便不再感兴趣,拖着仍旧晕着的落星横云,从窗户那边跳出去。

没过多久,小筑轰然倒塌。

“咳,咳咳。”

苏思月无比狼狈地从废墟里爬出来。

对比起苏思月,丹绮则称得上是有条不紊了,甚至不疾不徐地拨去衣领上的灰尘。

显然,这场法宝的对拼,是丹绮胜了。

修真界谁也不敢说富得过炼药师。丹绮拥有的法宝之多,超出人的想象,她的修为也比被硬提上去的苏思月强多了。

看着丹绮朝她走来,苏思月瞳孔震动,灰扑扑的脸上露出彻骨恐惧。

她哀哀叫着,像一只野犬:“好痛,不……别再过来了!”

丹绮不为所动,略微偏了偏头,唤出一个模样古怪的法器。

比起武器,这个法器的外形更像是……某种刑具。

“啊啊啊!!”

苏思月吐出口血沫,崩溃大喊,“我不行了!救我,快来救我。我不是你最好用的棋子吗?”

——!!

祝枝寒闻言,蓦地向她看去。

丹绮亦停下动作,留意起四周。

静寂。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丹绮蹙眉:“你在喊什么?”

苏思月呆呆的,而后又更加歇斯底里道:“不,你不能放弃我!没有另一个人能做的了容器了,只有我,只有我!”

“你还等得了多少年?我知道你等不了多久了,不然你不会这么急!”

“哈哈哈哈我才是气运的中心,我是天之骄女!你们谁都,谁都别想……”

废墟之上,只有她尖利的声音在回荡,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祝枝寒眉头微微蹙起。

丹绮垂着眼:“哈,疯的看来不止是我。”

她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再度提起剑。

就在这个时候。

“沙。”

祝枝寒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应该是声音吧,有点像是山雀踩碎枯枝,或者是什么无形的东西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小玩意儿不太听话,诸位见笑。”

那是一个似男似女的声音,怎么形容呢,就像是葱白细手轻轻拨过琴弦,带着某种特殊的韵味和质感。

祝枝寒蓦地回头。

和苏思月同样装束的人立在那,几乎融入阴影之中。

当你没注意到他时,他就像空气一样如同不存在,他出现后,存在感却强的无法忽视。

祝枝寒无法感受到这个人的修为,在她眼中,这个人就像个普通人一样。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前所未有的强大,至少是在她见过的人眼中最强的,犹如一座山岳。这种气息她只在禅寂大师那里感受过。

危险。

危险。

“是你。”丹绮的声音流露出丝丝阴冷。

祝枝寒微顿。

丹绮认识这个人?

“你认出我了?”黑袍人略微偏着头,自言自语一般,“你不该认得我,可我感觉的出来,你很确信。有趣。”

他看着苏思月和这遍地残垣,彬彬有礼地,“虽然很引人探究,但动静闹得太大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他深深看了祝枝寒一眼,“我的人劳烦你们照顾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眨眼的功夫,祝枝寒看到他出现在了苏思月旁边。

苏思月扒住黑袍人的腿,呜呜哭着,如同弃犬找到了主人,血顺着断口蹭到黑袍人的衣摆下面。

黑袍人微顿,抬起脚,脚尖抵住苏思月的下巴。

微微用力。

“呜……”苏思月气息微弱,又没了支撑,就那么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然而现在的她甚至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坐起来后便老实地趴在地上,不敢再碰触到黑袍人了。

祝枝寒把这一切收入眼中,警惕黑袍人的同时,又忍不住叹息:好好的人,何必要去做别人的一条狗呢?

就算从主人那里获得点荣宠,那些也是主人的,随时可能被收回、被遗弃。

丹绮眸光一凝,冷然:“想走?”

她扬起袖子,百十个法器自袖中乾坤激射出来,一部分法器飞往半空,一部分法器埋入地底,一部分法器朝黑袍人飞了过去。

某种玄奥的气场铺展开来。

祝枝寒看到,原本黑袍人的身体已经有半边没入阴影中,在法器出来的刹那,那种微妙的变化停滞了。

他不得不滞留在当前的空间里。

这是一套法器。祝枝寒很快意识到。

并且这套法器应当是丹绮有意搜寻来,专门用来对付这个黑袍人的。

黑袍人有些惊讶:“你对我的了解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

祝枝寒感觉的到,黑袍人的气息有了一些转变。

由原来的无害变得更为深邃,就像埋伏着的深渊褪下伪装,张开巨口。

“怎么一定要逼迫我呢?”黑袍人带着些无奈的说,就像长辈在温柔地责备他的小辈。

但黑袍人的行为让人无法联想起这么和缓的词。

他抬起手——他的手上也是包裹了一层黑漆漆的手套——五指在半空轻点,像是牵了无形的线。

祝枝寒那种细细密密的幻听又出现了。

“过来。”黑袍人说。

丹绮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的指尖在颤动、痉挛,很快,这种颤动蔓延到了整具躯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