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褚如栩, 你喜欢我什么?”
沉默良久后,言玚浅浅地叹了口气,坚定地将对方强有力的束缚从自己腰间剥离:“我们只认识了一个月。”
他伸手按亮了门廊的灯。
淡黄色的光亮柔和地洒到了两人身上, 而言玚的语气却依然算不上温柔。
“我长得很符合你的审美?我性格很符合你的取向?”
言玚微笑着, 用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褚如栩的脸, 像个面对耍赖小朋友无可奈何的大人:“说句你不爱听的,比起你, 我甚至更了解你的父亲一些。”
“他是个很儒雅的男人,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机敏很懂得审时度势的商人,近两年不知因为什么逐渐淡出大众视野了, 投资的方向也变得更加谨慎。”
言玚顿了顿, 不太确定地说道:“或许也是一位很好的父亲?”
“毕竟他将你养育得这么优秀。”
他不知怎么有些疲惫了:“但你是谁呢?”
“一个不错的床伴,很会撒娇的弟弟, 送了我小狗的人,我朋友的恋人的室友, 突兀出现在我生活中的追求者。”
言玚怜爱地看了褚如栩一眼:“我没有要抛弃你,也没有资格抛弃你。”
“我们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
“不是么?”
那天和叶玦谈完,言玚其实有仔细思考过, 到底要不要尝试和褚如栩在一起试试。
虽说他并不太相信, 一段感情关系,能对他过去经历带来的绵长阵痛起到什么帮助,但毕竟褚如栩确实带给了他崭新的体验。
言玚前二十五年做过的冲动决定加在一起, 都没有和对方相识一个来月的次数多。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他产生了信任问题, 言玚在光鲜的躯壳下自负的自卑着:“所以你喜欢我什么呢?”
“我带给你的感觉?”
“我跪着吻你的时候, 让你体会到爱情了么?”
他该从父母辈的教训里懂得, 浪漫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对「感觉」的过分执着,只会不断消耗身边所有的人。
激情和爱意消失后,能和平分手似乎已经是最美好的结局了。
言玚想,或许他该去结识年纪相仿的对象,再谈一段足够真诚、足够势均力敌的恋爱,并最后寻求一个稳定的状态,平静安全地消磨生活。
而不是鼓足勇气去陪褚如栩走一段路,或者用小孩子虚浮的喜欢,来否定人易变的特性。
因反复听从「感觉」,而坠进充满诱惑的陷阱,又或是在对方腻烦抽身后,假装无所谓的、用短暂快乐过的回忆,填充着自己那颗空洞的心。
言玚做不到。
没人教过他什么才是美好的情感关系,却有无数个实例告诉他——自己一个人才最安全。
他实在是太易碎了。
所以,有半点含糊的东西都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喜欢我在床上的样子?”言玚走到酒柜前,从里面挑了瓶冰好的香槟,却只拿了一支水晶杯,“喜欢我在情//事上对你的百依百顺?”
言玚笑着,边罗列着他认为褚如栩可能对他感兴趣的点,边往侧厅的方向走去:“还是说你们处男总是有点什么雏鸟情节?”
他回过头,朝褚如栩眨了眨眼,这算得上是今晚,他在对方面前展露出的最灵动的表情了。
“不了吧……”言玚的语调轻飘飘的,像是在惋惜,可又说不上是在替谁惋惜,“我没你想象中那么特别,这些事情……总会有人比我做得更好。”
“你什么都不缺,你在最好的年纪。”
“我没法拿你的心血来潮去赌什么。”
“我只有我自己,没其他有价值的东西跟你交换。”言玚微微垂眸,像是对自己有些失望。
今晚姚弛无意间的提醒,更是帮他强调了这一点。
他快二十六岁了,而褚如栩刚过完十九岁的生日。
言玚的人生已经开始需要尽量趋于稳定了,而褚如栩却还在一个需要不断试错、尝试的阶段。
他二十岁开始逐渐步入社会的时候,褚如栩还是个在站在父亲身侧,懵懂青涩、庆祝着自己十四岁生日的小朋友。
甚至在往前倒推一下,他十二岁经历最大人生变故的时候,褚如栩还没有上小学的资格。
他被言子悠抱在怀里,在花园里打着转,接受父母「畅畅要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的祝福时,褚如栩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如果褚如栩喜欢的是他最表层的东西,那这些早晚有一天会消散。
他会衰老,会褪去这些光环。
而褚如栩什么都不缺,他是被命运怜惜着的孩子。
言玚除了自己这个人本身,没什么能献祭给对方的。
他也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足够留住褚如栩的地方。
“我没有别的想要的,我拥有的甚至也可以全都给你。”跟在言玚身后的褚如栩沉着嗓音说道,“我只要你。”
言玚倚靠在侧厅的钢琴边,这是整栋房子唯一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是装修时柏鹭要求的,听说好像是因为这架老古董,需要减少光照才能更好的保存。
而言玚暂时不想看见月亮,也不想要太多的光线,这里倒成了最好的选择。
他笑着朝褚如栩招了招手,在对方靠近自己后,用指尖轻抚着对方的鬓角,耳语似的说道:“好孩子,那你太贪婪了。”
褚如栩与那个漂亮男孩子拥抱在一起的画面,这些天不断浮现在言玚的眼前。
如果说对方身上的色彩稍微暗淡些许,言玚都不会这么难受。
他们实在登对。
比自己和褚如栩站在一起更相配。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言玚甚至觉得,他们的眉眼都长得有些相似。
天意一般。
褚如栩这样好的人,原本就不该被自己困在这样一段「不可告人」的关系里,消耗着少年人那点莽撞的喜欢,等待言玚给他个「名分」。
而言玚自己,也不该沉浸在患得患失的情绪里。
在无法给予对方信任的前提下,其余什么都是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
他对自己的质疑、对褚如栩感情的质疑,会让他怀疑每一个接近对方的人。
他会和自己父亲一样,被潜意识里的自卑感消磨,被留不住爱人的恐惧日复一日的撕扯,最后和累积下的焦虑、疯狂一起坠入无法挽回的深渊。
言玚不想这样。
这是他一直在回避着的人生走向。
“你该去和年纪相仿的孩子,谈正常的恋爱试试。”言玚亲了亲他的额头,体贴又残忍的说道,“趁我还舍得放你走。”
言玚像自虐似的,将柔软的吻顺着对方的眉骨缓缓下落,他漂亮的瞳仁里溢满了微妙的偏执:“不要骗我。”
“除了我你还有别的喜欢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