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1996·冬 ◇

◎我和春天有个约会3◎

顾弈牵上青豆, 一半是为私欲,一半是护犊子。程青豆脸孔一板,眉眼一横,虽然在他看来毫无威慑, 但若径直撞破孩子的约会, 估计会带去阴影。

青栀皮再厚, 也是个丫头。肯定要面子的。

他得牵住她,适时控制场面, 防止程青豆行为过激。

不过, 顾弈低估青豆了。青豆在心里划清一道明朗的界限:程青栀要是进去上舞蹈课,她今天就当一切没发生, 反正装聋作哑憋事情是她所长。但青栀若是不去上课,那她一定要她好看!

具体怎么惩罚她, 回去再说。她还没想好。

当场戳破青栀,她倒是没有计划。主要是青豆打也打不过她, 骂也骂不过她, 在没有吴会萍的地方, 青豆不敢与青栀正面碰撞。

她心里, 大概也是想护着青栀面子的。这丫头这么爱吹牛, 看似愚蠢自大,其实是自卑的另一种外化的表现。敏感人最懂敏感人。青豆将心比心, 认为青栀是自卑的。

结果倒好, 这丫头根本就是个高手。

以认识罗素素的经验,这种妖精多是天成。若要后天练就, 没撩过三四个男的, 根本办不到。

-

还差五分钟上课。

青栀和那个男孩站在红白相间的八角楼前说话, 没去换练功服。

路过几个男孩与“青栀相好”打招呼, 青豆猜测,这个男孩估计也在文化宫里上什么课。

“这里除了舞蹈、书法还有什么课吗?”

顾弈:“美术、缝纫、茶艺、合唱。各种,挺多的。”

这里原来叫小南城文化宫,后来改为南城文化宫,主要负责少儿业余教育和职工、退休干部的文艺活动,学习氛围浓厚。另一个工人文化宫比较热闹,有很多游乐设施,滑滑梯、小剧场、电影院等等。青豆经常带东东去玩,算是普通市民的游玩地。

“缝纫?茶艺?那估计是大人上的课吧,小孩子有什么?”

男孩斜挎的军帆包膈出明显的四方角。顾弈指给青豆看:“这男孩估计学珠心算的。八角楼二楼,有个上过电视台的珠心算老师在授课。”

远远望去,孩子们都在往教室跑。只有那两人杵在门侧,太过淡定。

他们的淡定点燃了青豆的不淡定。

她生气青栀不负责任。上回,青栀与同学吹完牛说上军艺,青豆压抑羞耻,没有骂她乱说话,反过来要求她说到做到,不然会丢脸。她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可才三天,青栀就翘课。

三分钟后,两人走进了八角楼内。青豆拖拽着顾弈,躲在石狮子后头鬼鬼祟祟。

顾弈向来光明正大,此刻也站得笔笔直,“你现在不像个妈了。”

“哦。”她不在乎。

“你知道像什么吗?”

青豆:“像什么?像爸?”

“像个后妈。”

青豆憋住笑,使劲儿掐他:“有病。”

一点半,阴沉的室外无人游走。

一阵安静后,楼道里踢踢踏踏响起脚步声,是他俩上楼了。

青豆心里发闷,追了进去。

这回进了楼,两人说啥,总算听明白了。

男孩一直在恳求栀子别去北京。那地方他打听过了,从早上六点练晨功,一天上五六节舞蹈课,跳到天黑,很苦的。

“可是......我姐一定要我去。”青栀很会装,听那口气,青豆差点以为自己真逼她了。

男孩又重复了一遍,那里真的挺苦的,去了就要跳一辈子舞。问她,真要去吗?去了多久回来一趟?

青栀声音轻如蚊呐:“不知道,听家里的......”

男孩低落,磨到二楼好会,仍在重复确认,就等着青栀回心转意。

二楼教室里传出整齐震撼的拨算盘声。青栀娇滴滴催他进去上课。他终于依依不舍,窸窸窣窣从包里取出寒假作业,“我按照你的字迹抄的,你嫂子应该看不出来。”

“谢谢你!”青栀这趟的声音终于正常了。精神抖擞!

“这回怎么能让我帮你做了?”

青栀:“我家里最近不管我功课。”

“不过你姐查作业仔细,不知道行不行。我前面抄的比较像,她要是看,你尽量给她看前面的。”男孩叹气,“要是我能帮你考试就好了。”

她有心无力,“我也想呢。你要是能帮我考文化课,我就能留在这里了。”

不光是青豆,就连顾弈都听出青栀的别扭了。这和平日咋咋呼呼的青栀判若两人。

青豆蹲在楼梯斜角之下,口型愤怒:“装!装!”

顾弈贴墙站立,听那男生被青栀玩弄于股掌,又好笑又苦涩,等青栀走远,他拉起青豆:“你们姐俩都挺行。”

“胡说八道。我跟她?”青豆气绝,“你拿我跟她比?”

她她她她!要是有青栀一半的会来事儿,也不至于和顾弈闹成这样。她猜,顾弈肯定是吃不消青栀这样的姑娘的。

确认青栀去上了舞蹈课,青豆终于松下心中那根弦。

青豆咬牙切齿,这丫头看这笨,真精明起来一点不耽误事儿。约会、安抚男孩、搞寒假作业、上舞蹈课,一样没落。

开往百花巷的路上,她问顾弈,会喜欢青栀这样的姑娘吗?

“不会。”他斩钉截铁,特别君子。

青豆暗喜,装模作样:“就当你不认识我呗。我觉得,你们男人都受不了这种姑娘。”

顾弈嘶了一声:“见多识广啊。你认识几个男的?”

青豆不理会他转移话题:“就说为什么不会嘛?栀子不漂亮?”她还较劲了。喜欢也不对,不喜欢也不对。

他不语。

“啊?”

他只得说:“我不喜欢太聪明的。”

青豆:“......”

她理解为顾弈说自己笨。左右不敢打他开车的手,权衡之下,选择了掐他大腿。

这样的亲密举动,顾弈看都没看她一眼。他就算不疼,也会笑笑吧。青豆没等到下一步反应,沉默地收回手,暗暗失落。

-

顾弈说的太聪明是太会来事儿。

青豆确实不太会来事儿,她属于扛事儿的类型。

听上去挺没意思的,顾弈本来没明白,自己喜欢青豆什么,他明明特别不稀罕程青豆那股逆来顺受的劲儿。

直到年前一次偶然,他有点明白了——

那次,他和章敏去导师家拜访。下午,师母睡了,章敏辅导完老师女儿的功课,坐到他对面,扰了他一人下棋的清净。

她聒噪,问他这学期怎么不总回家了?为什么老师刚刚问女朋友的事儿,他不答?

当时顾弈正处于对感q欲寡之时,表情不咸不淡,没有作答。

棋局是死局,章敏见他不答,无奈将注意力投入棋局。很快明白这局面无解,遂主动推翻重来。

顾弈趁她摆棋,推窗掏烟,问她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