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距离离开雨花镇,已经过去五日了。
马车颠簸摇晃,江月蝶伸手撩开车帘,仍由窗外的暖洋洋的太阳照进来。
迎着太阳,江月蝶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心中却还是觉得不大对劲。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终于在歇息时,趁着其他人都不在,江月蝶坐在树荫底下,仔细地回忆起来。
那一日晚饭时自己与白容秋闹得很不开心,恰好被从外头回来的温敛故打断,他心情不太好,江月蝶陪他去杀了稻草妖,又回到了客栈……
江月蝶拧起眉头。
记忆告诉她,在回到客栈后,她就睡下了。
这很符合常理,但心中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心中反复强调。
——并非如此。
江月蝶试图在脑内呼唤系统来为自己解惑,却发现这垃圾东西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无伪劣产品。
江月蝶愤恨地在心底骂了一句,殊不知系统同样也很绝望。
受于此方世界的运行规则,它给不了江月蝶任何提示,在地牢时竭力隐藏她‘半身’的气息已经耗费掉了系统大部分的能量。
它没办法提醒自己的宿主,剧情已经快被她崩得飞上天了。
江月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想了想,从怀中翻出了自己的那本“日历”。
慕容灵刚从小溪边打了水,远远地建看着江月蝶在低头翻着什么,随口问道:“这册子倒是小巧精致,天天见你拿着,是用来做什么的?”
江月蝶道了声谢,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答道:“用来记些琐事,我忘性大,总会记错记漏,就自己做了本小册子。”
她倒也没说谎,如今这本小册子上林林总总,已经被江月蝶记了不少东西。
慕容灵凑过来,没等看清就笑了起来:“你这字倒是别具一格。”
岂止是别具一格,根本就是胡乱涂抹,但凡上过学的幼童也比她写的好些。
江月蝶面色不改,淡定地认下:“没人教过,全靠自己摸索。”
这是实话中的大实话,江月蝶说得自然极了,慕容灵却不知品出了什么,慌乱地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月蝶愣了一下,故意板起脸,果然见到慕容灵神色更慌乱,终于‘噗嗤’一下笑了出声。
“我当然知道你没这个意思。你要是有这本事,还能被白容秋气得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白容秋这一次差点也要跟上来,只是他们四人中有两人坚决反对,此事自然作罢。
见江月蝶真不介意,反复确认她神色的慕容灵长舒一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以前在家里被宠惯了,说话不过脑子,要是冒犯到你了,你把我骂一顿就是了,千万别不理我。”
她是很珍惜面前这位难得的朋友的。
光影斑驳着落在两人的身上,不再是那样的燥热,反而暖洋洋的。
江月蝶也笑了起来。
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性子,更没什么血海深仇,两人谈天说地,话题从胭脂水粉到城中异事,最后又回到了江月蝶手中的这本小册子上。
“你这上面怎么什么都有呀。”见江月蝶不介意,慕容灵随意扫了几眼,就乐得笑了出声,“‘不爱吃香菜’、‘爱吃甜’、‘拒绝生食’、‘不爱吃甜’……?”
念着念着,慕容灵自己却先糊涂了起来,指着册子上的字问:“怎么既有爱吃,又有不爱吃?”
江月蝶扫了眼就知道她在说什么:“前面的是我,后面那个‘不爱吃甜’是温敛故。”
几人在雨花镇耗费了约有大半个月,楚越宣和慕容灵忙着和各路人马打交道,江月蝶无所事事,基本都是和温敛故一起消磨时间,连带着这本“回家日历册”都有了温敛故的痕迹。
练剑,吃食,无聊时随意闲聊……甚至他去官府回来后,都会随手递给她一支蝴蝶兰的簪子。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温敛故的态度太坦荡,坦荡到江月蝶多想一秒别的,都是对他人品的质疑。
想起这些,江月蝶又叹了口气,抬起头望向头顶纵横交错的枝干时,心头莫名升起了一股怅然。
然而自从杀了稻草妖那晚后,温敛故就变了。
和他说话时,他的回复无比简短,通常就以“嗯”“好”“无碍”搪塞,好像多说一个字能要了他的命一样。
还有平时,温敛故也不再像是先前那样总与她一起闲话,反而开始避开她,偶尔还会用一种江月蝶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
像是幼童看商铺里价格高昂,但又极其想拥有的糖果;也像是久未归家的旅人,望着遥不可及的月色。
糖果不会从铺子里跳出来,正如月光也不会独落一人怀。
不得不说,江月蝶的直觉有时候准到可怕。
这几日,温敛故确实颇为困扰。
他不能一直被江月蝶影响。
如果他动不了手,她也动不了手……那别人呢?
温敛故一系列纷扰的心理变化江月蝶无从知晓,只是面对慕容灵八卦的目光,江月蝶脸上的笑意不由淡了下去。
她赌气道:“当时随手写的,估计也不准,一会儿找笔来划掉改成别的算了——对了,你爱吃甜的么?楚大侠呢?”
哼,温敛故不愿意,她多得是别人可以记!
江月蝶这么想着,回过神来时,就见慕容灵抽着眼角,神色变得十分滑稽。
她不由迷惑道:“你眼睛怎么了?”
不等慕容灵回答,一声轻哼从她身后传来,江月蝶动作一僵,迟疑着转过了身。
温敛故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楚越宣站在温敛故的身边,神情尴尬中透着些许绝望。
刚才那一声轻哼,显然不会是楚越宣。
气氛一时无比凝重。
树影遮挡住了温敛故的脸,让人看不清神色,江月蝶伸长了脖子试图窥见些许,好让她拿捏此时该说什么,温敛故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像是只是来轻哼一声,什么也没说,轻飘飘地转身离去,徒留楚越宣给她们解释:“我们去生火,一会儿烤鱼吃,你们若是累了,可以去马车里休息会儿。过了这无稽山,下午就能到前面的镇上了。”
楚越宣说完后就立即转身去找温敛故,只希望师弟不要迁怒到自己身上。
温敛故从容不迫地生了火,楚越宣见此松了口气,心中稍定。
下一秒,温敛故抽出了楚越宣的长剑,刮起了鱼鳞。
这么能耐,有本事别闹别扭啊!
但是楚越宣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瞧着自己形容凄惨的剑,他心痛极了,一时间都忘了去思考温敛故怎么突然开始用剑,只在心中打定主意,要避免和他接触。
然而就算楚越宣不阻拦,温敛故也是要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