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鹿
原来桑云枝所谓的“看见你真好”是这个意思。
林鹿哭笑不得,觉得和自己预期的意思差的有点远,但一路回来萦绕在心头的那点不快终究是被桑云枝三言两语成功驱散了。
两个中号的快递箱,桑云枝挑了重一点那个抱上,另外一个交给了林鹿。
正是下午人流量最多的时候,小区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多的是下班回家的上班族和刚放学的中学生,她们抱着箱子在电梯口站了会儿,等人少些了才上电梯。
“朋友说老家的后院的桃树上结了好多水蜜桃,味道很好,就托家里人给我寄了一点过来。”东西搬回家里,桑云枝的后背上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她口中的“一点”拆开以后是满满一箱,林鹿匆匆一瞥,二十个以上大约是有的。
林鹿开口评价:“这个‘一点’还是真实在。”
玩笑似的话语,片刻之后,她又将目光放在了自己面前的这个箱子上:“这个呢,要一起拆了吗?”
相较桑云枝手里那个,面前的箱子要轻很多。
回来的路上林鹿也刻意掂了掂里头的东西,觉得大约是日用品一类的东西。
她随口一问,桑云枝毫不在意的让她拆了。
这里头装的什么东西桑云枝自己其实也不清楚,是朋友一起寄过来的,神神秘秘不肯告知,但她想既然是朋友寄的那就没什么见不得人,索性让林鹿大方拆了。
箱子划开,里头是三层外三层的泡沫保护,全部拆好以后只剩一个书本大小的精致礼盒,旁边附着一张精美明信片,上头是手写的祝福语和署名。
人家的东西林鹿不好细看,却意外精准地瞥到了“生日快乐”这四个字。
“你过生日吗?”她抬眸,侧头望向身旁和自己并肩站着的人。
桑云枝也被问得一愣。
很快,她伸手越过林鹿从纸箱里拿出了礼盒和明信片,在看到上面的内容以后便一脸了然,回答了这个问题:“还没到,朋友提前把礼物一起寄来了。”
说完,桑云枝将明信片放回了礼盒上开始收拾拆完的快递纸箱。
生日这样的日子对于她来说并没什么特殊,尤其在十岁那年父母双亡以后,桑云枝就愈发觉得多余。
生她的人不在了,却留下了这样一个日子以供她每年庆祝,实在讽刺。
久而久之,每年的生日就只有身边亲近的人还会照旧惦着帮她过,至于旁人,桑云枝从不提起。
是以林鹿问起她也只用一句话含糊带过,很快转到了别的话题上:“桃子我拿一部分出来你带回去吃吧,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要烂的。”
她一面说一面将新鲜的桃子捡出来放进干净的塑料袋里,准备一会儿让人提走。
林鹿见她这样,便按捺住想要继续追问的念头,不再言语。
反正现在的网络这么发达,桑云枝这样一个半公众人物的出生日期还怕在网上找不到吗?
她抬脚,朝客厅大阳台的方向走去。
桑云枝是一个很有品味的人,这一点,在屋子的装修细节上就能看出来。
两人住上下楼,所以她家的格局在交房的时候应当是和桑云枝家相差无几的,可实际放眼望去其实有很大的区别。
原户型的阳台被对方打通了次卧隔断直接合并,得到眼前这个六米长的大阳台,宽敞明亮,采光良好。
许是图舒心,桑云枝还特地挨着窗边放了一张檀木桌,和墙上壁挂书架取自同一材质。
以往林鹿来的时候这张桌子上不是零星摆了几本书,就是什么也没有,可今天不同,走近一看桌上竟然摆了笔墨纸砚,淡白色的宣纸上几个墨渍已干的娟秀字体,格外醒目。
所以桑云枝应当是在家里练字的时候恰好接到了快递电话,这才临时出门。
林鹿正看着,侧后方忽然传来靠近的人声:“看什么呢?”
桑云枝走近,顺着对方视线垂落的方向望去。
只见林鹿没有出声回答,而是直接走到檀木桌旁伸出指尖按住宣纸的一角,弯腰查看着,眼里藏着欣赏:“你学过书法吗,看起来不像随便写写。”
话刚出口,她又反应过来自己问得多余,随便写写家里又怎么会有如此完整的全套工具。
桑云枝的声音也在这时从后传来:“大学的时候有选俢的书法课,没有系统学过。”
“原来是这样,”林鹿了然,却仍旧忍不住回头夸赞,“你的字真好看。”
林鹿歪着头,双眼弯弯似月牙,夕阳的余晖穿过落地窗的玻璃洒在她半边脸上,映入眼中的点点余晖化成璀璨的星光,熠熠生辉。
这一幕落到桑云枝的眼里,一眼成画。
她盯着林鹿的眼睛,有片刻的出神。
好一会儿,才继续接上对方的话:“其实不难,你想试一下看看吗?”
“我可以教你。”怕林鹿一口回绝,桑云枝又补了句。
言语和行为都是下意识自发的,甚至都没有在脑中过一遍就说出来了,她来不及去深究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想,所以就做了。
林鹿也很给面子的答应,不过她提出了一个要求:“既然你要做我的老师,那在教之前是不是应该自己先示范一下?”
她伸出两根手指,将搭在笔搁上的毛笔轻巧捏了起来朝桑云枝递去。
桑云枝笑笑,接过她手上递来的笔身,熟稔执笔,将笔杆卡在了自己食指与中指的指节处。
研墨,沾湿,悬于新一张空白的宣纸上。
右边的衣袖被轻轻卷起露出白皙的手腕,骨节分明,自带一股书卷气息。
“写什么呢?”桑云枝犯难了,她歪头朝林鹿望去。
林鹿的回答十分随意:“都可以,唐诗宋词或者歌词也行。”
桑云枝敛了敛眼眸,凝视对方两秒很快下笔。
笔尖沾染深色的墨汁在薄薄的宣纸上一笔一划,腕部发力,一气呵成,成型的字体很快出现在纸面上,一个接一个,连贯成一句诗。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如何?”字体娟秀,下笔有力,桑云枝嘴唇角噙着笑重新望向林鹿,“可以做你的老师吗?”
林鹿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宣纸上的一行诗句,十分讶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取自这首诗?”
“真是取舊獨自这一首吗?”这会儿倒轮到桑云枝惊讶了,她眼神微亮,像是探寻到了意外的惊喜,“我不知道,只是看见你就觉得你和这首诗很贴。”
当初上赏析课的时候桑云枝就感觉李白这首诗里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幽适感,让人觉得极为舒服,就像林鹿这个人带给她的感觉一样。
恰好林鹿的名字里又夹了个“鹿”字。
鹿,原本就是一种灵动又让人觉得柔软可爱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