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刚好
同居生活的第三年, 朝夕相处,默契是彼此一个眼神和细微的神情变化就知道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比如,这天晚上, 前一刻两人还悠闲地靠在沙发上用投影仪放映电影, 林鹿就倚在桑云枝肩头的位置,乌顺的长发披落下来宛若黑瀑,好比一幅极美的画作。
偏偏下一刻, 林鹿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置于身侧的双手几乎是下意识往小腹上捂去。
然后是兵荒马乱,腿上的薄毯被随手掀开, 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沙发上下来, 径直朝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幽暗的光线下, 睡裤后方那点殷红一晃而过,无人注意。
不一会儿,洗手间里亮起了灯, 透过磨砂玻璃光线争先恐后往外透。
这番动静有点大,以至于惊动了趴在茶几底下睡觉的毛毛。
它懒懒打了个哈欠, 一步一懒腰从下方钻了出来, 整张猫脸上写满了茫然。
很快, 整个客厅的灯都亮了起来,桑云枝将正在播放的电影按下暂停, 打开了家里的灯。
她趿着拖鞋从小猫身边路过, 最后来到洗手间的门口站定,似往常一样朝里头问询:“姨妈来了?”
安静的夜里她的声音透着几分沁人的凉意, 门后, 林鹿闷闷一声“嗯”从里面传出来, 几不可闻。
这几乎每隔一两个月都会上演的时候, 运气好的时候是在家里,运气不好,就是在外头,搞不好还会十分窘迫。
桑云枝得了里头传出来这轻微一声肯定,抬脚转身,朝次卧的方向去了。
家里屯的一些东西基本都放在次卧的角落,她随手挑了一片卫生巾又原路返回,给卫生间里人递送进去。
林鹿近一年来经期不太稳定,来的时间并不规律,一个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情绪压抑,另外一个,也是作息问题。
这种病,只能慢慢调理,即使再厉害的医生也开了药也还得靠自己自觉,不然,都白搭。
可医生这种职业,和轻松两个字根本挨不上边。
尤其是前两年林鹿考上了中级职称以后去年被调到住院部,有时候要留院值晚班,比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更忙,甚至不能保证每天按时回家。
这几年,桑云枝也逐渐习惯了作为医生家属的生活,同时也努力着摆脱了林鹿口中“厨房杀手”的戏称,以至于偶尔林鹿深夜归家的时候会看到桌上摆着一碗特地留下的汤。
度过了前两年的热恋期,到第三年的时候,她们沉淀下来,反而更深地融入到了彼此的生命里。
观影中途忽然来上这么一出,桑云枝估计电影是看不成了。
趁着林鹿还在里头收拾自己的这点空隙,她关掉投影仪,将客厅整理好,然后进到厨房煮了一碗红糖姜茶。
正当桌上那晚深色的红糖姜茶腾腾冒着热气的时候,一道人影打开门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伴随着龙头水柱流下的声音,林鹿的抱怨声也一同飘来:“我就知道,每次都让我措手不及。”
“女人到底为什么要来姨妈啊?……”
絮絮叨叨,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坐在桌前在桑云枝的注视下主动又乖巧地将桌上这碗还热乎的红糖姜茶喝了下去,只是一双秀眉却紧紧皱在一起。
林鹿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浓重的姜味,做菜的时候放点当调味还行,一整碗红糖姜茶喝下去她得捏着鼻子。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喝完了。
只是这样的乖巧却是有交换条件的,喝完她会哼哼唧唧,让桑云枝抱着哄很久才行。
睡前,一粒布洛芬和着热水下肚。
可即便如此等到了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小腹仍旧隐隐作痛,人的睡姿也从平躺变成屈膝蜷窝,一张俏脸变得煞白。
痛经是老毛病了,尤其是每次经期刚来的头两天反应最大,不仅如此,情绪也会变得很不稳定,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桑云枝都会好脾气地迁就对方。
然而这种无声地纵容,却让林鹿没法很好的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
周末一整天的时间,无形的躁火萦绕在她身上,除了桑云枝以外,家里最主要的受害者还是毛毛。
倘若睡觉会被说“怎么只知道睡”,饿了吃东西又会被说“怎么又在吃呢”,如果是无所事事在家里闲逛的话那更惨了,会被林鹿质问“你的猫生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了吗?”
好在这些毛毛通通听不懂,只会用一种很莫名的眼神去看自家铲屎官。
桑云枝像看闹剧一般任由女友闹着小情绪,直到傍晚时分,一通工作电话打到林鹿的手机上。
不到一分钟的通话时间,她眼睁睁瞧着对方脸上的神情一点点冷凝下来。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来。”挂断电话,林鹿脸上神情紧绷,二话不说就走到玄关门口换鞋,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样子。
桑云枝在这时候走近前来,随口问了句:“医院又有事吗?”
“嗯,晚上别等我了。”生硬的语气和态度,冷淡淡的,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让桑云枝怔了一瞬,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穿上外套出门了。
总是匆匆忙忙的样子,仿佛多耽误一秒都是罪恶。
她在这时候转身回头,只看见毛毛就蹲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板上睁着大圆眼望来,那副样子好像在说“看吧,你也遭殃了吧”。
桑云枝抿了抿唇,没什么情绪回到房间继续写稿,只是在路过小猫的时候猝然弯腰,佯装恶狠狠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晚饭过后一直到半夜十一点,林鹿说不用等她,结果还真是这个样子。
中途桑云枝尝试着用微信发了几条消息过去,都石沉大海没得到回应,只在大概九点多的时候收到一条匆忙的回复。
林鹿说自己负责的病人出事了。
这句话的意思大约就是今天可能得很晚,又或者不会回来了。
已经是常态,看到这个回复的时候桑云枝其实并不那么意外。
深夜,万家灯火齐熄灭,桑云枝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她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了摸,出乎意料,竟然没有摸空。
“你回来了啊?”顶着袭人的困意,桑云枝睁开迷蒙地双眼,借着床头微弱的光源看清楚了林鹿脸上的疲惫。
她的意识在这时候清醒了几分,半张着唇瓣,刚想要说点什么。
这时,人侧着身子似若无骨躺了下来,一双星眸比床头的灯盏更加明亮。
“桑云枝……”林鹿的声音细若蚊咛,似乎还带几分若有若无的恼意。
“嗯?”桑云枝还以为女友是想要和自己说说今晚在医院发生的事情,于是强自打起精神来,“病人救回来了吗?”
“舊獨救回来了。”
“你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