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夏旅思得了那袋土豆, 兴冲冲地像个小孩儿,丞相府的三姑六婆们留她吃饭,她也不理会, 让人把那袋土豆装上她的马车, 她真的就搂着那麻袋回去了。
回到融秋宫,夏旅思让人小心翼翼把土豆倒出来, 没发芽的土豆一个个用草纸包了再用用干净麻袋装起来悬到库房的梁上。她亲自捡出发芽的那些, 让大厨子洗干净刀子拿来砧板一颗土豆剁成六块,再让人用草木灰泡了一盆水,把切块的土豆都洗了一遍。
小竹子问:“世子,这些小薯子又是切块又是泡水的,要干嘛用?”
夏旅思说:“这些薯子身上有许多的小凹坑,每个小坑都可以发芽, 一个切成六个, 不就有六个种子了嘛。草木灰水是碱性的, 有杀菌防霉的功效,浸泡了这些发芽的土豆块以后, 能防病虫害。浸泡以后再把土豆块裹上一些草木灰一起种在土里, 草木灰又成了它们的肥料。”
“世子的方法真神奇, 闻所未闻嘿!”小竹子饶有兴致地袖手看。
“还看着!干活!”夏旅思把他抓过来继续干活。他们把土豆块敷了些草木灰再用土包了起来,裹成一个个带有一个小芽的土疙瘩。
在夏旅思的菜园的轻纱大棚里,那些插了番茄枝的土疙瘩旁, 再放了一个架子,专门放她这些新做成的土豆土疙瘩。
这一折腾, 从下午折腾到晚上, 众人都累得够呛, 总算是按夏旅思的要求搞完了。小竹子摊在游廊的台阶上唉唉叫说:“世子, 你以前发现了新奇的红果子,第一时间摘了吃了。这次又发现个新奇薯子不仅没吃,还好一顿折腾。我这不是扛金子累死的,是被那又丑又土的豆子给累死了,世子你图啥呀。”
“所以这种又丑又土的豆子,就叫土豆。吃是肯定要吃的,但是是以后吃,我图的不是金子,我已经想好我要的东西了,明天一大早,你就把夏丞相就是我爹,把他请过来。现在嘛……”
小竹子还以为有好吃的了,他眼睛一亮,问:“现在怎样?”
“现在……叫人来扶我回寝房。我觉得……要晕了……”夏旅思一屁股也坐在游廊的石阶上,沉重疼痛的脑袋往身后的柱子一靠,昏昏沉沉起来。
“世子?世子!来人啊!”小竹子吓得跳起来,又哭了。哭嚎着把附近当差的宫娥仆役们都喊过来。
“世子怎么了?”
“是不是累坏了?”
“哎呀,好烫呀!”
“快快,背回屋里去。”
夏旅思昏昏沉沉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听见宫娥仆役们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叫,她听得烦死了,想叫他们安静点,却发现全身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然后她就睡着了。
融秋宫顿时搞得一片混乱,鸡飞狗跳。小竹子赶忙去太医局请了太医过来,原来夏旅思在夫子家外,雪天里站了一夜,第二日又在绯烟阁外面冻了好久,加之几日几夜少睡少食,一消停下风寒病症就猛烈来袭了。
太医们被召来又是给她熬药服用,又是给她煮草药老姜水擦洗身体驱逐寒气,一直折腾到下半夜,夏旅思终于睡安稳了。
第二日一大早,小娥比平日更早进入段泠歌的寝殿,她跪在屏风外面唤段泠歌起床。段泠歌轻声说:“我起来了。进来吧。”
小娥进了寝殿中央,公主已经端坐在床沿了,小娥把那轻容纱帐勾起,一边她说:“公主,今日比较早是因为昨个儿夜里融秋宫的内侍官过来禀报说夏驸马染风寒高热不退,但当时公主已休息,便没进来打扰。”
“昨夜何不早告知我。”段泠歌皱眉,站了起来,“如何会突然风寒?”
小娥说:“说起来也是夏驸马又犯痴了。宫人们都说,她前几日又兴起要读书的念头来,请夫子教她,夫子恼她顽劣不愿教她,她竟然大雪天里在夫子宅邸门口站了一夜,打动了夫子便给她上了一整日的课。”
“后来又传她,要去夏丞相那满是奇珍异宝、富可敌国的府库里挑宝贝。众人传夏丞相大笔一挥,许诺她可随便挑,想要什么便拿走什么。昨日昭理城的人都在翘首看她能带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宝贝来。可是——”小娥讲到这里忍不住捂嘴笑:“可是后来夏驸马抱了一个又脏又发霉的大麻袋装的发芽的薯子走了。真把全城本来欲看热闹的人都给惊呆了。”
小娥随后皱眉换上了哀叹的神色:“后来许是前些天冻着了,晚上她就突然高烧不止了。”
段泠歌蹙眉听完,心里又好笑又忧心,这一听起来,就像是那猴儿会做的事情。夏旅思总是会有那么多与寻常人不同的想法,做事情不讲章法,让人意想不到。段泠歌轻声说:“拿我的衣袍来,我去看看她。”
这天,段泠歌出门特别特别早,天只刚灰蒙蒙亮,甚至没到大臣们上朝会的时间。昨夜里下的新雪薄薄地在园子里、宫道上薄薄铺了一层,屋顶上白茫茫的雪配着朱红色的宫墙,昭理城氤氲着薄薄的雾气,伴随着城外大雁寺悠扬的钟声。
段泠歌披着朱红色系带银狐狸毛滚边的大氅,缓缓走在大道上,蓝陌为她撑着油纸伞,雪地里的红妆如那傲雪的寒梅,纤瘦却美得惊人。
到了融秋宫以后,小竹子躬身跟在公主后面抹眼泪:“世子突然像是晕过去了似的,小的差点吓死了。昨夜烧了一夜,可是受大罪了。”
“知道了,下去吧。”段泠歌跨进夏旅思的寝室里,慢慢地走到床边,夏旅思的表情安静,和平时笑眯眯、聒噪得像是有无限活力的调皮样子有很大差别。
那日有争执后近有七八日没有见到她了,两人算得上相安无事,就和过去一年的相处模式一样。只是段泠歌不知怎么的,看见此时的夏旅思竟然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段泠歌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夏旅思的脸颊。软软的,暖暖的,这人像个火炉似的,平日随便放肆握人的手的时候总是暖暖的,还有夜里……不安分地在丝被下翻滚,像是猴子似的攀在人上,热得让人耐不住……
“嗯。”夏旅思以前长期训练出来的职业本能,让她保持着很高的警惕,段泠歌的触碰让她很快就醒来了。
夏旅思刚睁开眼,就嗅到轻软飘逸的白色丝袖拂在脸上的淡淡香味,接着再看到大美人那美丽倾城的脸庞。她微微一缩脖子,脸往段泠歌的手心靠,“嗯~~别拿开。”
段泠歌的手抽不出来了,还感觉那人不停地往她手心里蹭,还会借机耍赖呀。她索性摊平了手心探了探夏旅思的温度,轻声说:“感觉好些了吗?烧退了些。”
“你摸我就感觉好些。凉如水,软如糯,滑如丝。”夏旅思趁机再蹭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