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三战时期的圣诞故事(六)(第2/3页)

虽然要塞内那些澳大利亚炮兵的反击同样狠辣,连续几次把日本陆军设在横须贺的炮击阵地炸得七零八落,但如今日军在战场上已经占据绝对优势,无论损失多少火炮和弹药,都能很快再次重整旗鼓。

于是,各种口径的炮弹,各种重量的炸弹,就在这样一座仅有五平方公里的小小岛屿上反复轰鸣,演奏着一场不甚协调,但却绝对杀气腾腾的战争交响乐。连续半个月的炮击和轰炸之后,猿岛的地貌已经被严重改变,从空中俯瞰下去,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弹坑,而岸炮的反击也越来越微弱,几个炮台都相继哑火了。

不过,尽管如此,在日军犹如暴风雨般的炮击和轰炸之中,猿岛要塞那些耗费巨资兴建的地下工事,还是经受住了考验,大体上安然无恙。目前躲在猿岛要塞地下隐蔽所的几千澳大利亚官兵,也都耐心地躲在坑道里,随时准备跟日本人展开新的厮杀。虽然他们都已经清楚地知道,如今对于他们来说,胜利根本没有指望,覆灭也是早晚的事,可打起仗来照旧是那样的狂热彪悍,照旧是那样的士气高昂。

因为,这些亡国遗民已经不再是为了胜利而战,而是在为了追寻一场轰轰烈烈的死亡和毁灭而战!

这些澳大利亚人如今都知道了,他们的故乡澳大利亚,目前已经整个儿变成了日本人的土地。大和民族的残忍武士就跟当年白人屠杀土著一样,在将澳洲白人像害虫一样集体消灭,他们哪怕投降也是无家可归,甚至有着被就地清理掉的危险。就连他们的精神祖国不列颠,如今也已经在核爆的蘑菇云之中覆灭了。

——跋山涉水、舍生忘死地奋战四年,吃了无数的苦头,付出了惨烈的牺牲,结果却是丢光了所有的一切,这样巨大的反差,让这些自诩为铁血勇士的澳大利亚人根本无法承受:需要自己守护的家园已经属于别人了,等着自己回去团聚的亲人已经死光了。既然如此,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像一条狗那样,跪在日本矮子的面前舔他们的鞋子,哀求对方给自己留一条活路?愿意这样做的懦弱之辈,早已从这座深陷绝境的孤岛逃走了。剩下的都是宁死不屈的硬骨头,一心只想要得到壮烈的死亡,不负自己的勇士之名。

而与之为敌的日本人和苏联人,也很“慷慨大度”地满足了他们的这份心愿……

……

今天是平安夜,不知是不是日本人也要过圣诞节的缘故,原本一直在附近海面徘徊的敌舰,从中午开始就消失了,而岸上的日本炮兵也停止了对猿岛要塞的轰击,头顶上同样不见了日本飞机的踪影。

就这样,在守岛官兵的困惑不解之中,自从开战之后,猿岛要塞首次迎来了平静的一天。

随着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在白天一直保持沉寂,宛如无人岛一般的猿岛要塞,终于开始变得嘈杂起来。陆陆续续有不少满身脏污的澳大利亚士兵,从这座小岛的各个地方走出来,然后浑身无力地瘫倒在沙滩上,一点儿精神气都没有了——经过这么些日子的苦战,他们的衣服都已经快要变成了布片,一个个眼眶深陷,筋疲力尽,思维麻木,头脑呆滞,只想着出来看一看夜空和星星,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毕竟,地下坑道里的生活实在难熬,那么小的空间里,挤了那么多的人,还一点都不透气,空气混浊不堪,沉闷得堪比奴隶船的底舱,甚至有人因为呼吸不畅,在里面活活窒息而死的。更别提在忍受着堪比高峰期火车厢的憋闷之余,还要听着敌人的炮弹犹如冰雹般地落在头顶,震下一蓬蓬的泥土和碎石……很多倒霉的澳大利亚士兵,都跟着被炸塌的防空洞一起被封在了地底,死得极端痛苦:呼吸窒息,胸肺受到巨大的压力,眼球突出,而最后一眼看到的仍然是黑暗——深邃的洞穴既保护了他们,又在最后埋葬了他们。

即使是那些幸存下来的士兵,在坑道里熬了那么长的时间之后,也都是个个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犹如刚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木乃伊一般,心中唯一的希望是出去吸口新鲜空气,就是踩上未爆弹死了也心甘。

因此,见到敌人似乎已经暂时远去,战场平静下来,这些被迫穴居多日的澳大利亚人,全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透透气,看看天空。哪怕见不到蓝天白云,晒不到太阳,能够在晚风中看几眼星空也是不错的。

非常幸运的是,今晚东京湾的天气不错,晴朗的夜空之中,只见一派群星璀璨,万千星光组成一道乳白色的银河,横贯中天,撒下晶莹柔和的光辉,倒映在汹涌的海面上,随着波浪上下跳舞,时现时灭……涛声之中,清新寒冷的海风扑面而来,驱散了原本弥漫于岛上的硝烟和尸臭,让人不由得一阵神清气爽。

之前,在敌军不分昼夜的炮击之中,猿岛要塞内的相当一部分澳大利亚官兵,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星空了。最初,他们只是静静地躺在沙滩或土丘上,默默地望着大海和星空,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又过了一段时间,一部分澳大利亚人似乎是休息够了,开始点燃香烟抽了起来,或者小声地互相交谈。再接下来,才有人想起来,今天……似乎……好像……是圣诞节来着?

而且,这还很有可能是他们人生之中最后的一个圣诞节!

于是,夜幕中的猿岛变得愈发喧闹起来,已经自暴自弃的士兵们愈发情绪激动,再也不顾军纪的约束,直接哄抢了要塞的食品储藏库,拿出各种罐头、咸肉、饼干、糖果和酒水,在星光下就地野餐,大吃大喝——反正岛上的存粮至少够他们再吃半年,而这座要塞却怎么也不可能再守上两个月了。

一时之间,爱吃甜食的嘴里塞着巧克力糖,喜欢咸食的撬开了午餐肉和火腿蛋罐头,酒鬼们则伸手抓起了装满威士忌和白兰地的酒瓶,嘴里还醉醺醺地唱着圣诞颂歌。

酒饱饭足之后,他们似乎猛地觉醒了,突然意识到生命的珍贵,有人想起了自己的亲人,有人想起了澳洲家乡的牧场,遍地成灾的兔子,还有蹦跳着袋鼠的大沙漠……可惜这一切都已经不属于他们了,那片被库克船长发现的南方大陆,曾经被盎格鲁撒克逊民族占据过一百多年,但如今又被迫从嘴里吐出来。

跟日本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战场上的所有澳大利亚官兵,都对日本征服者的仁慈不抱幻想。这些黄皮矮子只会像美国佬消灭印第安人一样,把澳大利亚的白人毫不留情地屠杀殆尽,或者驱逐出境……

所以,他们很快就再次情绪低落下来,继续大吃大喝,似乎打算用暴饮暴食来暗示自己,死亡和毁灭距离自己还有一段时间,生活的乐趣并不遥远……但是,战争距离他们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