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瑕疵品”。
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 是凌云锦。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嘴唇微微发白，一进门就直勾勾地盯着桑泊与看, “打完常规赛回家吗？你大哥让我问你, 什么时候有时间回去吃个饭？”
KG队员面面相觑。
以前以为他们关系好，大家还能开几句玩笑, 现在自从那次采访之后, 大家都知道桑泊与对凌云锦的态度，现在又看到他黏过来不是一般的尴尬。
桑泊与压低帽子，“少管闲事。”
凌云锦笑了笑, 好像也不在意。他轻轻飘飘地看了林霄一眼，又收回, “给你们点了奶茶，马上到, 我有事先走了拜拜。”
他笑着离开, 没多久奶茶就送到休息室，摆放了一大堆, 把休息室的人都尬住了。
白野为了缓和气氛, 绞尽脑汁找话题，“害，刚吃了饭哪还喝得下奶茶？我不喝，我自己有水。”
排骨第一次来, 好奇问：“白给的为什么不喝？”
白野连忙拦住他，小声警告：“你快闭嘴吧你, 没看到小丧都要吃人了？”
角落里的小丧已经阴沉到不能再阴沉, 他把脸掩藏在帽子底下, 仍旧挡不住他身上的杀气。
周围一丁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他紧皱着眉头站起身，看着安静如鸡的众人，恶声道：“吵死了。”
说完隆起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
掀起的风都带着凌冽。
安教练看了一眼，淡定地让他们：“别看了，看自己的。”视线落在林霄身上，看他还愣着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不去看看？快去啊。”
“我、我吗？”林霄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自己，但还是听话地去了。
桑泊与一边走，一边摸出烟来抽。
有人跟他打招呼全都被漠视，他好像又把自己关进了小世界里，隔绝外界的一切，好像这样能让自己稍微缓和一口气。
林霄没敢打扰他，默默跟着。
他有点理解这种感觉，其实他也有过。
但是自己总是不争气地想要别人安慰，像桑哥这样强大的人，自己就能解决一切，应该不希望被打扰吧？
走到一半，桑泊与忽然停下。
他回头盯着林霄看了半天，语气不善：“跟着我干嘛？”
林霄脱口而出：“安教练让我来看看……”
桑泊与听到这句话，明显神色淡了很多。他抽了一口烟，假装自己不在意，“不用，回去吧。”
转过身，孤独的背影继续往前走。
林霄挠挠头，总觉得自己要是就这样走了，桑哥会更生气。
平静的湖面起了夜风，桑泊与迎着风抽烟，想着身后的小孩全都吸了二手烟，伸手把烟熄灭了。
回头看看林霄，还在跟着。
头发被吹得乱糟糟，被他一发现就不敢再往前走，眼神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有这么吓人吗？
桑泊与不信邪，上前两步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到面前来，“怕我？”
林霄被他吓得点头，然后又赶紧摇头。他小手冰凉，终于鼓起勇气，紧张地握住他的双手，“桑哥，你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说，我当你的情绪垃圾桶……”
手这么凉还跟着？桑泊与暗骂他傻缺，想都没想就把他的手揣进自己怀里。
林霄的头只到他脖子，手往他怀里一揣，很暖和。他刚想抬起头看看，头顶就被桑泊与的下巴顶住，不让他抬头。
头顶传来的声音带着不真实的郁结：“我家里的事我不想跟你说，我怕吓到你。”
“很吓人吗？”
“嗯，”桑泊与摸烟的手有些抖，“很吓人。”
……
桑泊与一直都是被家族“放弃”的孩子。
因为他只有普通人的智商。
在桑家人的眼中，智商不过120都是属于“不合格”，等同于loser。
像他的大哥智力就达到了138，还未完成学业就已经被哈佛大学录取，现在已经是年轻有为的董事。
像他的二哥，虽然体弱多病，但有126的优秀智商，如今在艺术界也是小有名气。
包括桑家大大小小的脉系，也出过很多智商优秀的孩子。
只有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
学习一般般，体能一般般，甚至在八岁的时候被测出有自闭倾向、情感缺失，被桑家人彻底打上“瑕疵品”的标签。
不合格的孩子会怎么样？
在家里没有任何话语权，连呼吸都是错的。
喜欢模型，叫玩物丧志。
喜欢游戏，叫逃避现实。
喜欢一个人待在房间，叫loser的自我毁灭。
大哥一年都见不到几次，即便见到也是对他全身上下的否定，甚至会偏执地认为，他喜欢的模型、游戏都是导致他智商普通的原因。
二哥不爱跟他说话，偶尔聊起艺术上的事，看他搭不上话也会失望地离开。
父亲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在他身上，总是用冷冰冰的数据告诉他：“智商决定未来，你的未来已经注定平庸。”
桑家老爷子只会用他的拐杖打他手心，只要是他做的事，那就一定是错的。
至于母亲？母亲早就离异走了，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和她没有关系。
家里唯一对他好点的，就是他的奶奶。
当初他一意孤行要去打职业，全家都不同意，只有他的奶奶耐心说服大家，给他一次机会。
父亲紧皱眉头，不同意，“你已经落后同龄人很多，不努力就算了，还要继续错下去？”
他的大哥优雅放下刀叉，不认同，“打电竞能有什么出息？”
二哥表示不能理解，“那不就是失败者集结营吗？”
桑家老爷子被气得咳嗽，质问他：“你要把我们桑家的脸丢完才甘心吗？”
十八岁的桑泊与太想要逃离这样的怪圈，他咬着牙、握着拳、忍着泪，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们：“给我四年时间证明自己，我会拿奥运冠军回来。”
桑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管智力测试是多少，只要拿到奥运冠军那就同样是优秀的孩子。
四年正好是电竞纳入奥运赛的第二届。
入选奥运的规则，首先是中国籍，其次是获得过S赛冠军的优秀队员。
桑泊与这四年获得过大大小小的荣耀，唯独他最想要的S赛冠军越来越遥不可及。
他甚至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也许就是“瑕疵品”，也许就是“不合格”。
他的未来本来就平庸，他本来就是loser，一个有自闭倾向、感情缺失的失败者。
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被承认。
……
回忆结束，烟已经燃烧到指尖。
疼痛对于他来说是一种麻痹，身体钻入了太多的冷气，已经僵硬。
面前的柔软是他唯一能依托的东西，桑泊与忽然拉开外套，将他整个人裹进怀里，磨蹭着他的头发。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把他完全融到身体里。把他变成自己一个人的，不给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