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章 “他们保护我习惯了。”
十八岁的季时今。
曾有过一段很黑暗的日子。
在宋夏枝走后的半年, 他得了很严重的感情应激创伤后遗症。
每天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宋夏枝冰冷的眼神,鄙夷的语气:“人家Dave给我买一支钢笔都是450美刀, 你买得起吗?”
然后拖着他的行李箱, 毫不犹豫地坐上别人的车。
季时今从来都没想过,450美刀就可以把他的真情扼杀在摇篮中。
他一直把宋夏枝当成遥不可及的神明, 甘愿做他虔诚的信徒。
甚至为了他不惜和家里决裂, 和那些说他坏话的兄弟们吵翻天。
他甚至可以放下自己的自尊,卖掉父亲奖励自己的林肯,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去满足他。
结果他的真心还不值450美刀。
他信奉的感情, 廉价得令人作呕。
他被宋夏枝狠狠上了一课,破碎的不光是爱情幻想, 还有他最后的自尊。
可是那个伤他、害他的人却逃到他看不见的地方,过得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
从那天以后, 只要一想起这个人, 他就会过敏性应激,呼吸不畅, 好几次差点休克在去医院的路上。
后来只要一看到钢笔, 就会情绪失控,经常喝酒喝到进医院洗胃……
他过了半年魂不守舍的日子,心理医生请了七八个,该做的治疗都在做, 但是没有一个方法管用。
他的大脑告诉自己:宋夏枝不值得自己这样,他就是一个虚伪的骗子。
但是他的身体和精神已经受到了不可磨灭的损伤, 谁也救不了他。
“或许, 你可以试试新的疗法。”
他的母亲, 季家的大夫人。
为什么要说大夫人, 因为他的父亲在外面还养了几个情人。
她是一个很优雅,也很通情达理的女人,听完医生的建议,便将一个孩子带到他面前。
那是季时今第一次见到林霄。
他穿着白色的T恤,漂亮的眼睛像瓷娃娃一样,怯生生地看着他笑。
季时今很喜欢他身上的干净,但因为宋夏枝的缘故,对他的纯洁本能地感觉到反胃。
谁知道他是不是下一个宋夏枝?
谁知道干净的背后藏着什么样的心机?
季时今一见面,便对他说了三个不许:“不许进我的房间,不许触碰我,不许发出吵闹的声音。”
林霄很听话,不吵不闹。
不该他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去拿。
在相处的过程中,季时今发现他和宋夏枝完全是两种人,他的创伤后遗症也在一点点地被治愈。
病情好转那年,他赎回自己卖掉的车,捡回自己丢掉的尊严,告诉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要让宋夏枝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地求饶。
时间过得很快,过往也逐渐被遗忘,他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林霄的存在。甚至要搬出来,搬到新的别墅来住,他也要把林霄带上。
他宠他、护他,想要什么都给他。
但唯独自尊和感情不可以。
因为他赎回林肯车的时候,就告诉过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为谁低下自己的头颅。
那辆未曾报废的林肯车,是他时刻对自己的提醒,他想,这辈子不会再对谁例外了。
可是当他听到林霄说,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还要用金钱来补偿他。
口口声声说不会再为谁付出感情的季时今,再一次品尝到彻骨寒心的疼痛。
*
他首先得承认,他对林霄动了感情。
其次还要让自己认清,面前的人从未喜欢过自己,从未。
突然之间的换位,让季时今难以接受自己的处境,原来一直处于下风的是自己。
自己才是那个付出了所有、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的人……
自己才是那个离不开对方的人……
自己才是那个卑微祈求的人……
而林霄离开自己会活得更好、更开心。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他心里只是一场因货两讫的交易,时间到了就结束了,根本就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所以他离开的时候才会那么淡定、那么从容、那么无所畏惧……
巨大的刺痛袭上心头,脑子都有些发白,季时今哑然失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不愿意承认这样的结果。
他伸手想去抓住林霄,被一只狠狠丢来的烟头烫了手,只能松开。
“喂,别动他。”
桑泊与是跑过来的,挡在林霄面前。
没有鸭舌帽的遮挡,单眼皮底下是冷丧锋利的眼神,深色黑眼圈尽显颓丧,高瘦的身躯微微前驱,像苏醒的丧尸一样。
眼神略带挑衅:“找他有事?”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很难想象他的气场会这么吓人。
高瘦的身子像一把绷紧的弓箭,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季时今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给了他很大的危机感,从第一眼见他起,那种不妙的感觉就一直跟随着自己。
被烫的手背火辣辣地疼,季时今皱眉忍耐着,维持自己的体面。
他的眼神越过桑泊与,落到林霄身上,讥讽道:“他真是你男朋友吗?”
林霄眼神微微闪烁,紧张地拽住面前人的衣袖,“是啊。”
季时今冷静了下来,他看着林霄抓住那人手臂的手,没有什么比自己养的金丝雀跟别人跑了更残忍。
长久的沉默,夜色凉人。
他轻飘飘地开口:“我认识你快七年,你每次撒谎眼神都会飘忽不定,你不知道吗?”
林霄本来就心虚,被看穿后更紧张。
站在他面前的桑泊与却显得很随意,单眼皮一抬,告诉他:“托你的福,刚确定关系。”
林霄答应他的帮助,等于默认他的条件。
这么一想确实是托了这个人的福。
他拉着林霄的手就要走,毫不客气地说:“让开,我们要训练了。”
季时今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他不喜欢撕破脸,但是这个少年一直在挑衅他,“你叫桑泊与是吧?我不管你和林霄是什么关系,他都是季家收养的孩子,我跟他认识了七年,你如果强行带他走,闹到警局也是你吃亏。”
“我看我长得像好骗的样子吗?”桑泊与这副样子实在是算不上和善,他懒得理这个人,一定要带林霄走。
季时今没有让开,身边走来两个高大的黑影挡住他的去路,是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很明显他今天是有备而来。
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桑泊与拉着林霄后退,把他护在自己身后。
季时今掏出金属打火机,“啪”地点燃一支烟,手背上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计较。
他看着桑泊与,冷笑着,“我那天还跟桑大少提起过你,他说你自小就顽劣不堪,打架斗殴,差点退学,在学校就进过很多次少管所,现在再加一条诱拐不算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