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小鱼。”一个温柔的声音喊住了她。

小鱼循声望去,笑了笑,喊道:“表少爷。”

这位杜秋白少爷,是夫人的娘家侄子。前些日子夫人身体不适,他前来探望。夫人喜爱这个温柔知礼的侄子,恰好他来镜花城求学,便留在了府里。

表少爷是家里难得对她和善的人。

杜秋白往日里只觉得小鱼身世可怜,不过碍于她尴尬的身份,只能不动声色照拂一二。可今日不知怎的,一见小鱼便觉得她万分可怜,心中不自觉泛起阵阵怜惜。

看她低头谨小慎微的模样,杜秋白心里一痛,低声道:“小鱼,你不必跟我这样生分,在我心里,你和紫仪一样,都是我的表妹……”

“表少爷慎言!”小鱼吓了一跳,不明白好好的表少爷怎么突然就说起了糊话。

杜秋白以为她是害怕,心中怜爱更甚,柔声道:“你别害怕,姑母是个善良人,又素来疼爱我。要不我同姑母提议,让你去我的院子里伺候。”

小鱼:???

表少爷读书读傻啦!她在心里这么想道。

府里有眼睛的谁看不出来夫人和三小姐都喜欢杜秋白,夫人疼爱侄子,是想让娘家侄子娶心爱的女儿,来个亲上加亲的。

虽然小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离不开江府,但夫人本就讨厌自己,她要是敢和杜秋白扯上半点关系,夫人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她立刻说道:“表少爷,您是不是没睡醒?我要去修剪花枝了,请容我告退。”

也不等杜秋白反应过来,她脚下匆匆就离开了。

修剪花枝当然是借口,小鱼直接换了个方向,去了后头偏僻的杂院里。

这是她生活过许久的地方,“揭穿身份”后,这府里第一个向她投放善意的李妈妈,也是在这里遇到的。

可惜,好几年前,李妈妈就因为犯了事,被赶出府了。

李妈妈犯了什么事呢?小鱼努力回忆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想不太清楚了。甚至,她回忆过去几年的生活,都觉得脑海里犹如蒙了一层雾,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她皱起了眉头,努力想要想起什么,杂院里忽然起了一阵风,便什么都忘了。

算了,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恍惚了一瞬,便摇摇头,放下了。

自从李妈妈走了以后,这座最后头的院子就荒废了。

这正合小鱼的意,她把大灰养在这里,青草都不知道。那棵活了不知道几百年的银杏也在,干完活没人管她的时候,小鱼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待着。

她其实也没什么事干,但就是莫名对江府有一种抵触,不喜欢和府里的人待在一起。

原本安静趴在她身边的大灰突然尖锐地叫了一声。

小鱼一愣,继而呼吸凝滞——她嗅到了空气里飘来的,淡淡的血腥味。

肌肤一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搭在了她的颈间,是一截雪亮的剑尖。冷冷的声音自身后传出:“让你的猫安静,否则我不介意地上多两具尸体。”

小鱼心里砰砰直跳,她打小就生活在江家,江家是讲究的大户人家,虽然规矩多,惩罚人的法子也多,可总归用的是斯文人那一套。

这样明晃晃拿把剑搁人脖子上的事情,她还是生平第一次见!

“大灰!”小鱼忍着后背的凉意,哄着见到陌生人起就弓起背十分警惕的猫,柔声道,“别怕,不是坏人,过来我这里。”

大灰歪着脑袋看了主人一眼,迟疑了一下,慢慢收起爪子,轻声一跃,跳到小鱼怀中。

院子里安静下来,秋风起,树叶沙沙的声音十分明显。小鱼放轻了呼吸,生怕身后人忽然控制不住,给人来一下。

姬长龄本来选这个荒僻的小院子养伤,就是看中此处偏僻无人。既然这里有人,他便没打算叫人看到自己的模样,打算即刻离开的。

可不知怎的,脚下一时竟舍不得挪开。

他困惑地看着眼前人的背影,没有犹豫,干脆道:“你转身。”

他不是个纠结的人,想看看此人为什么给自己似曾相识的感觉,便看了。左右是个深宅大院的姑娘家,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小鱼心里一个咯噔,一时间脑子里闪过各种不太好的猜想,后背发凉,慢吞吞地转身,抬头。

四目相对,皆是眼前一亮。

小鱼是单纯的惊艳,她没有想到,这个光天化日之下拿凶器指着人的歹徒,竟然是这么好看的少年公子。

他站在那里,如雪中青松,长身玉立,无一处不赏心悦目。

江家的几位少爷都生得不错,表少爷杜秋白更是温文尔雅,清隽不凡,不少丫鬟们私底下聊起他们都是满脸红霞。可小鱼觉得,他们三个加起来,都不及眼前人半分。

就是冷了点。

小鱼在心里觉得,这人好看得像一座雪山上的冰雕,还拿着一把利剑。

美则美矣,却很危险。她得离远一点。

姬长龄看着她,内心恍惚感更甚。

他想不出这自己这奇怪情绪的来源,以为眼前这姑娘有什么古怪,可他刚刚瞧过了,这人只是个不通武力的普通人。

小鱼见这冷冰冰的少年盯着自己看,见到真人以后,那股害怕倒是消去了不少,大着胆子问:“你、你是不是受伤了,需要帮忙?”

这人穿了身白衣,右边衣袖被鲜血染血了,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姬长龄淡淡道:“不是。”

他双目一错不错地盯着小鱼:“我是来找人的。”

从有记忆起,他就知道自己要找人。可要找谁,对方在哪里,他都不知道。

大概是他长得太好看,一点也不像个恶人,小鱼便问:“你找到了吗?”

她打心底希望对方找到了,赶紧走。

姬长龄摇头:“不知道,或许吧。”

他不急着走了。

盘腿坐在银杏树下,小鱼见他闭目养神不搭理人,她也没有凑过去,安静地待了一会儿,见这人没有再睁开眼睛的意思,抱着怀里肥嘟嘟的大灰,麻利地跑走了。

她的身影离开以后,白衣少年睁开眼睛,困惑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小鱼将大灰藏好,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当天晚上她没有睡好,一整个晚上,都梦到少年那张晓月春花一般好看的脸,还有染血触目惊心的衣襟。

第二天,她早早去后花园洒扫完毕,确保按照夫人和三小姐的意思,绝不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来碍眼,退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犹豫了很久,梦中那人沾血的衣襟不断在脑海中闪过,她最终,还是咬咬牙,藏了瓶伤药在袖子里,避着人去了小院。

那人果然还没走,但是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树下闭目养神。

见到她,对方问:“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