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黄沙漫天, 几乎不见绿意,骄阳挂在半空,熏蒸起的滚滚热气几乎把马车变成了蒸笼。

乔朗只得拉开了布帘通风,和儿子乔芮守在车厢外, 防止病弱的哥儿出了问题都没发现。

因出发赶得急, 他们一家只带了赶车的马夫, 一个厨子以及自愿跟来的兰草, 两架车刚好放了行李后还能挤进几个人。

乔瑜被热得久了, 浑身乏力,在又一次拧开水囊想喝口水时, 手一软,眼前一黑,整个人陡然失去了意识。

“瑜儿!”

“瑜儿你醒醒!”

“乔朗, 瑜儿出事了!最近的小城在哪?”

风韵犹存的夫郎不知所措地搂着孩子,一手将湿过的帕子盖在哥儿的眉心, 阵阵心慌袭来,一滴泪不知不觉浸湿衣衫。

乔朗听到第一声呼唤就探进车厢,很快确定哥儿是被热得, 急需寻个阴凉处歇息。

他让夫郎给瑜儿喂下藿香正气丸, 而后再次出了车厢, 极目远眺, 试图找个能避暑的宅院。

这官道左右人烟稀少,也甚少有人在周围建房, 远远地只能看到个驿站。

乔朗和马夫吩咐一声, 两架车朝着驿站的方向加快速度驶去,没过多久便能清晰地看见驿站外挂着面威风凛凛的黑龙旗。

是周家军!

听闻他们纪律严明,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瑜儿情况紧急, 乔朗不敢耽搁,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朝着驿站驶去。

突然,明亮火热的天空陡然飘来成群结队的乌黑低云,马车还没走几步,刺目的闪电便划破了云群,震耳欲聋的雷声之后,倾盆大雨像不要钱一样哗啦啦地坠落,打在车厢上、骡马上。

被惊吓到的骡马发出嘶鸣声高高地扬起前蹄,焦躁不安地刨地,左顾右盼地喷着响鼻。

“老爷!这骡子要发疯了,我先把它放了!”

马夫一眼看出骡马情况不对,一边在狂风暴雨中解着绳索,一边大声地吼道。

“知道了!你也进来躲个雨!”

乔朗护在一家人身前,同样大声和忠仆喊话。

此刻,布帘已毫无遮挡用处,随着风雨飘摇,好在大量的清凉水汽涌入后让乔瑜的体温稍降了些,加上先前吃的丸药,整个人重新有了朦朦胧胧的意识。

“爹爹,”乔瑜喃喃道,撑着一双雪腕想坐起身,“我们这是到哪了?”

好大的风雨!

纵使连年幼的弟弟都替他挡着雨水,乔瑜还是湿了近半的衣衫,他毫无粉黛的素净脸庞光洁如玉,仿佛刚刚洗过脸般,水珠浅浅地流入领口,几缕青丝紧紧贴在额角、粉腮,如同刚出水的芙蓉美丽动人,不可亵渎。

“哥,我们快到驿站了,你先躺下,别被风吹到再受了寒!”

乔芮知道哥哥身体不好,第一个出声催促,十几岁的少年脸上满是坚毅和烦忧。

“对,瑜儿快躺下,这应是阵雨,要不了多久就能停了。”

乔朗一抹脸上的雨水,也跟着说道。

而重重雨帘后,一队快马加鞭、全副软甲的人正在官道上赶路。

“将军,前面有辆木车停着,似是丢了马。”

周歧也看到了,心念一动的他没有听偏将的建议视而不见,而是兀自停在那木车的车厢外。

能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和仆从正紧张地看着外面,身后护着的应是家眷,都戴着避风雨的帷帽,看不清身形。

“老丈,冒犯了!我带几个好手领你们去驿站避雨!”

“请勿慌乱!”

说完,周歧吹响了铜哨,几个随身护卫便出队来听候吩咐,一字排开地护在车厢周围,另有四个护卫攥起马车的缰绳,靠座下的骏马使力拖动木车。

没用多久,两辆马车便成功到了驿站。

乔朗下车后顾不得感谢,先和驿站的人表明身份后定了两个房间,让夫郎带着孩子和兰草这个哥儿先行换洗一番,自己也和几个大老爷们仆从整理了一下行李和仪表。

“将军,这家人忒不识礼数了。”

偏将周牧用干巾擦着盔甲上的雨水,大咧咧地吐槽着。

“操心家眷身体,有何不好?”

周歧一口饮下驱寒热身的黄酒,眼神晦暗,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偏将听出这意有所指的话,立刻噤声,他知道前段时间少将军又偷放了一个贼人,甚至还被迷了心智般像跟屁虫一样跟在贼人身后讨好献媚,浑然不顾将军的安危。

早知道,贼人偷的千年灵芝可是要给将军治伤入药的!还好将军吉人自有天相,有少民来报恩奉上了家藏灵芝,这才不至于让将军留下后患。

哼,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也不知将军什么时候才能把少将军给踢出将军府。

周牧想到这里就觉得不忿,连刚刚的乔朗一家人都抛之脑后。

两刻钟后。

乔朗带着家眷特意来感谢伸出援手的恩人,要是再在暴雨冷气中待久了一点,他真怕瑜儿撑不下去。

“不过些许小事,不必挂怀。”

周歧抬手示意乔家几人起身,淡淡地说道。

“我家将军心善,你们把恩情记在心里就好,只求能别……”

话唠周牧憋不住又叨叨了几句,被同僚瞪了几眼才住嘴。

我又不傻!瞪我干嘛?

他都和驿丞打听清楚了,这乔朗是来赴任的小县令,归将军管,迟早会知道将军身份。

将军?

乔朗眼里划过一抹喜色,想着还有些发烧的孩子,鼓起勇气道:“多谢将军!”

“请问将军的队里可有医者?”

“医者?”

“小儿重病,还望将军援手,感激不尽。”

乔朗俯首说道,夫郎和乔芮也连连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