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轰——
侯府的莲池边陡然掀起了阵阵漩涡, 飞沙走石惊起了诸多鸟兽，冲天而起的黑光瞬间笼罩了整座侯府，继而蔓延着吞噬了京城。
一时间, 京城的百姓们都觉得天昏地暗, 仿佛瞬间从午后到了黄昏时刻。
“这, 变天了啊！”
农家的一个老太爷吸了口自制土烟，躺在摇椅上老神在在地吩咐慌了神的孙儿孙女：“把门关上, 老黄狗带进屋里, 吃的喝的也带进来。”
“别嚎了，不就是变天吗, 想当年啊，你们太爷爷我也是经过事的, 啧, 这可是大妖出世啊。”
“世道要不太平喽。”
“不过和我们也没甚关系, 天师老爷们会很快处理好的。”
往常嫌弃老爷子话唠的子孙们第一次这么渴望老爷子多说一些。
和老爷子想的一样，坐镇京城的十几位天师被骇人的鬼气惊醒, 不论身在何处，他们都同一时间望向了异动传来的方向，已开天眼的天师能轻易看到起始之地是侯府。
鬼气嚣张弥漫，似乎不是人力可及，有天师秉持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信念带着徒子徒孙以符箓开道跑路，也有天师带齐了家当要去和作祟的妖鬼决一死战。
而在侯府，却无旁人猜测的那样出现什么世若不容、惨绝人寰的场面出现。
“枫溪, 你……”
莲池边，乔瑜罕见地不知如何言语，他第一次意识到曾经跟着自己任劳任怨的小侍从已经长大了, 甚至还有了思慕之情。
“抱歉，主人，我刚刚冒犯了您。”
枫岚单膝跪立在乔瑜的身侧，明明是请罪的姿态，却偏又贴得如此之近，几乎让乔瑜感受到他身体里蓬勃的至阳至烈之气。
主人。
乔瑜有些恍惚，这些日子以来，枫溪一直都唤的“瑜郎”或者“郎君”，此刻突然低语的“主人”二字没什么恭敬低下之意，反而有丝若隐若现的亲密禁忌感。
“下不为例，”乔瑜向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后神思不属地说道，“枫溪你好好冷静些时日。”
而后，那道曼丽至极的身影便在枫岚面前化为一道青影远去。
枫岚没追，他虚拢着刚刚美人倚靠的栏杆，似乎还能感知到亲吻美人眉心时的甜蜜又苦涩的心情，美人颤动的睫羽和起伏不定的鬼气无不说明有所触动。
还好，他孤注一掷的赌对了，让自己化为了美人心底的一抹疑虑。在没想明白、和自己做个了断前，美人是不会再有消散而逝的念头了。
但……
枫岚右手轻轻按住心脏，扪心自问：我能瞒到什么时候？我不是枫溪，不是那个和美人一起长大，为了美人付出性命的枫溪，而是枫岚！稍微靠得近了些便会让美人不适的天师枫岚。
心脏弥漫着丝丝痛意。
枫岚就这样处理了后续的麻烦，用武力和高超的道法“说服”了找上门的天师们。
“那么枫岚大人，一切都拜托你了。”
天师明风拱手说道。
“嗯，你们安心去罢。”
“降妖伏魔本是我辈之责，但既然那作祟的鬼物是枫岚大人的进阶之契机，我等也只能恭候佳音了！”
明风心里有些高兴不用去和厉害至极的鬼王以命相博，话却说得好听。
“哼。”
被“救”出来的松风看自己的同门师兄这番表现，没忍住轻哼了一声。他在宴会上可清楚的看到枫岚天师是侍奉在鬼王左右的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去“降妖伏魔”对付鬼王？不过是哄弄人罢了。
何况美人已经够凄惨了，不知经历了什么才会化为厉鬼，谁能舍得再给美人不幸的生活雪上加霜？
念及此，松风也没揭露枫岚，而是守口如瓶。
“哼什么哼？要不是我及时赶来，你说不定就成了鬼王的下酒菜！”
“要是真能成鬼王的下酒菜就好了，能和美人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松风一脸向往，可惜他看出鬼王手中未曾沾染血腥人命，他就算把自己捆好了送上门，鬼王也不会稀罕多看一眼。
“噤声。”
明风嫌弃地把一道禁言符箓贴到了松风的嘴上，终于获得了清净。
*
另一边。
乔瑜略有些心绪慌乱的回了先前被他封闭的崖底。
“大王！你回来了！”
珍珠鸟小珍第一个飞窜出来迎接，而后是络绎不绝的小妖鬼，热情地几乎要将乔瑜埋没得看不清身影。
“好了好了，不要放肆。”
乔瑜说着便一只只地揪下松松抓着他衣衫的毛绒团子，被它们一闹，慌乱的心绪也安定了些。
他款步走到了日日被妖鬼们精心照料的灵玉王座坐下，整个人慵懒斜倚在王座内，单手撑着右脸，目光空茫地看着殿内燃烧着的灵火烛台发呆。
暖青的烛光映在美人勾魂夺魄的面容上，仿佛添了朦胧了一层淡青的薄纱，配合着殿内大片的阴翳和美人隐没于黑暗中的眉眼、略微勾起的嫣红唇角，更显得诡异又绝美，令人一看便天然地惊悚恐惧，偏又贪恋超凡绝伦的美色舍不得离开，满心渴望着上前亲近。
可惜这里并无旁人。小妖鬼们仿佛也体会到了鬼王复杂难辨的心绪，乖乖地在王座下排排坐，没敢再出声吵闹。
乔瑜随手捞过又胖了一些的珍珠鸟，揉搓着手感颇好的圆球梳理情绪。
枫溪恋慕我，是何时开始的呢？
不，不，我应该想想要如何给枫溪一个答复。
那么，我抵触枫溪吗？自然是不的，前后相伴数十年，早就像亲人一样了。
但若说喜欢……
乔瑜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弄清自己对枫溪的感情。不管前世今生，他都情窦未开，也未曾有过心仪之人。
虽然枫溪的举止能勾动他的心弦，甚至冒犯了他也能被轻轻放过，但乔瑜还是不确定这是否就是“爱”。
不过枫溪是目前最特殊的人。
乔瑜挥手亮起了所有的烛台，一时间，殿内亮如白昼。
他决定了，给枫溪一个机会。
若是自己动心了，便留下来陪枫溪相伴红尘，若是不行，便也只能告别枫溪……
“瑜郎！”
枫岚远远看到鬼王的殿内烛光大盛，他唯恐乔瑜出了什么意外，急忙俯冲而下，砸穿了门窗后滚落到乔瑜的脚边，挤走了一众小妖鬼。
“呼，还好你没事。”
枫岚抬首看向美人，明白自己关心则乱的笑着说道。他额角蹭破了些，富含阳气的血液溢出几滴，惹得一众小妖鬼有些红眼。
“你受伤了。”
作为鬼王的乔瑜嗅到了极富诱惑力的纯阳天师血液，手指轻动了一瞬又按压下来。
“主人是担心我吗？我无甚大碍。”
“枫溪，你不必……”唤我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