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天蒙蒙亮, 刚刚升起的暖阳隔着薄薄的几片云，把金黄的光通过狭小的石窗第一时间送进了阁楼。
整个小阁楼里不用点烛火，已经能看清楚所有角落, 乔瑜陷在曾经“陪嫁”过来的柔软床垫里, 略微偏向窗户一侧的脸枕在暗红天鹅绒枕上, 大半张脸都显露在空气中, 双眸安宁地闭合，优美的肩颈被包裹在宽松轻薄的奶白丝麻睡袍里, 在阳光下恍惚是得了神灵启示的最伟大的画家呕心沥血创作出的美人半身像。
除了最高的阁楼最先受到晨光的青睐，城堡的其他地方还大多处于黑暗之中，部分辛劳的仆人们早起干活, 而冠以弗兰克家族之名的贵族老爷们还在睡梦中。
哈伦本来也习惯一觉睡到天明，但昨夜对美人的惊鸿一瞥让他怎么也睡不安心，熬夜思考出了诸多计划后才浅浅睡着, 今日清晨更是突然醒了过来, 毫无困意。
“才六点多！”
哈伦收起了小巧的鎏金怀表，正常来说，遵循礼仪的贵族至少要到□□点才会开始用早餐。昨晚这里又举行了一场华丽的宴会, 深夜才结束, 所以今天送早餐的时间也会更迟一些。
也就是说，他至少有三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不被人发现的话。
哈伦快速地穿好了衣服, 取了点青盐清理口腔, 用湿帕抹了一把脸，最后套上保暖的薄棉外套, 牛皮腰带一扎紧，谁也看不到他里面衣服的王室标记。
“咳咳，嗯, 很好！”
男人清了清嗓子，确保自己的嗓音深邃迷人隐含磁性，终于轻轻推开了客房的门。
木门的转轴显然常被细心保养，推动中没有发出刺耳的声音，很好地隐藏了哈伦的动向。
出了门后，哈伦第一时间便登上了旁边前往阁楼的石梯，大长腿一跨，几步便到了阁楼门口。
和客房不同，这里是一座石门，粗重的锁链牢牢地扣在门上，只在石门的右边有窄窄的口子，看起来可以供人传递些东西。
但是想要钻过一个人，很难，这个宽度，或许只有婴儿能自由出入吧！
微弱的光束从那洞口传出。
哈伦试着凑近看，能看到阁楼里面有个人，正倚靠在床头书写着什么，鹅毛笔轻轻抖动着。
咚咚咚。
“咳咳，打扰了，请问是弗兰克夫人吗？”
这个词语说起来还真让人不爽！可惜没人提过弗兰克夫人的原名……
“我是哈伦，目前是一名侦探。”
“我想，夫人您是不是需要一些帮助？”
哈伦盯着石门上的纹路斟酌着言辞，寥寥几句便直击重点，由于他没敢继续冒犯地看向阁楼内，因此陡然仿佛在耳边听到陌生人低语的时候吓了一跳，差点原地蹦起来。
“你好，哈伦先生。”
乔瑜倚靠在石门旁边，坐在矮凳上，看到外面有个似乎在发呆的男人——那英俊的侧脸和特征明显的火红色头发，正是他昨夜看到的人！
昨夜自己没认错，真的是哈伦！想到对方流传甚广的聪明才智，乔瑜心中燃起了希望。
他一大早醒来后也没事做，便一直思考着如何逃出阁楼、逃出弗兰克家族的管控，重新获得自由，甚至还用羽毛笔写写画画，可惜列出的一条条计划很快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我是，乔瑜，不必叫我，弗兰克夫人。”
仿佛山间潺潺溪流般清澈叮咚的声音，出奇的动听，比宫廷小提琴师的独奏还要优美动人。而美人的名字也那么的短而美，富有东方韵味。
哈伦的心已经酥麻了一半，但是仍敏锐地察觉了两点异常：
一是，阁楼里关着的似乎是个男性；
二是，乔瑜的言语表达似乎有些问题。
他的感觉没错。
乔瑜重生后一直暗地里锻炼，想改变只能一个词语、一个词语吐露的说话方式，但目前也只不过能一次性说出两个词语，因此别人听起来，他的断句很有问题。
送饭的仆人更是觉得，这样好听的声音和奇怪的断句，恰恰说明阁楼里的夫人已经被魔鬼附身！
“好的，乔瑜先生。”
“我想，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需要您如实回答我，当初您和道尔顿-弗兰克的婚礼仪式，是以男性的身份还是女性的身份？”
“对当时的神父与其他参与者来说，您是什么身份？”
“女性！”
“继母下药，嗓子哑了两天，穿着裙子结婚。”
乔瑜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在所有到场的人的眼中，他只是个工具，是老弗兰克挣钱的工具，是道尔顿获取一定自由的妥协工具，是父亲和继母甩掉的累赘。
仪式一结束就被关进阁楼，因此，乔瑜的真实性别隐瞒的很好。
毕竟，如果真的是和男人结婚，那么神父肯定不会来赐福，而道尔顿也不会同意老弗兰克的荒唐要求——所以，在别人眼中，乔瑜只能是女性！
而木已成舟，醉酒后苏醒的父亲也根本不可能揭露继母，他没能力承受愚弄弗兰克家族的怒火，只能暗暗期待早点听到乔瑜的死讯——那样他也能彻底放心，不怕露馅了。
哈伦听到乔瑜诉说的经历后，只觉得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世上竟然有这样糊涂恶毒的父母！
静静的呼吸声通过洞口传出。
哈伦没了“冒犯女性”的避讳，心疼地转头看向石门的缺口。
“乔瑜先生，你放心，我很快就能让你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之下！”
“两……”天！只需要两天，一切都能解决。
哈伦原本是想这么说的。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便再次撞进了美人那双蕴藏了万千星辉、满满期待的通透红眸中，比水晶更加剔透，比宝石更加热烈，瞬间让哈伦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更不必说那和眼眸的光辉不相上下的琼鼻红唇，冰肌玉骨，还有那衬得美人更像传说中引诱迷航船员的海妖的海藻般长发……简直没有一处不击中哈伦的心！
“谢谢你，哈伦！”
比最娇嫩的晨曦玫瑰还要红润的唇轻轻开阖，让初入情海的侦探情不自禁地接近，然后——
“咚”
声音十分清脆，是个好脑袋瓜！
哈伦摸着不慎撞到石门上的额头，苦中作乐地开玩笑。
“有人，来了！”
乔瑜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大约在行走二十三个台阶后，送饭的仆人就会到达阁楼。
“这两天好好照顾自己！乔瑜先生，我向您保证，当太阳第三次升起时，就是您走出阁楼的日子！”
哈伦快速地保证着，看到美人也离开了石门边，终于狠下心，三两步跳下了台阶，险而又险地擦过了送饭的仆人。
倒是巧，和昨天给自己送饭的健壮男仆是同一个人，眉眼是和道尔顿-弗兰克如出一辙的俊秀，可惜留着络腮胡，破坏了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