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咚咚咚。
“请进。”
埃里克换了一身干净的雪白牧师袍, 此时他正静静地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天蓝色的眼眸专心翻阅着教堂的经典,并用羽毛笔轻轻圈画标记。他金棕色的头发熨帖地梳理出流畅的弧度, 阳光在他身上笼罩了一层愈发神圣淡漠的微光,让人不敢冒犯。
“尊敬的埃里克神父,哈伦侦探吩咐我给您传个口信。”
仆人低着头,不敢有丝毫冒犯。
“什么事情?”
窗边的神父放下了羽毛笔。
“哈伦先生有急事,只能先行离去,他说下次再和您来商讨解决关于弗兰克夫人的事。”
“我明白了。”
男人颔首,合上了刚刚翻阅的书籍, 精致小巧的纯金橄榄叶书签只露出了一节叶柄。
“打扰了,埃里克神父!感谢您的聆听。”仆人倒退着,恭恭敬敬地离开。
既然没了耽搁的事情,今日可以尽早出发。
埃里克慢条斯理地收拾行李,前几天要不是粗心大意的女仆淋湿了他所有备用的牧师袍,也不会在弗兰克庄园停留这么久。
该出发去王都了。
*
城堡,书房。
在阁楼门口被牧师和侦探惊走后,道尔顿便径直回到了书房, 完全没了招待宾客们的心思。
他推脱自己生病,请总管去陪宾客们钓鱼,自己则是不停地在书房翻找着阁楼的钥匙, 一向整洁的书房变得凌乱,让人不可思议。
“在哪里!在哪里!我的钥匙,我最纯洁最美丽的爱人……”
道尔顿着了魔一样,低声呢喃着,找遍了书房里所有的角落依旧一无所获,那种美人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一分一毫的痛苦, 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天呐!亲爱的道尔顿,你这是怎么了?”
昆蒂娜换了一身颜色更鲜艳的女仆装,她端着一盘甜点,和往常一样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如同家族的女主人一样毫不避讳。
“哦,你的衣服……可怜的道尔顿!”
见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继续低头没理会自己,以为又是某种新玩法的昆蒂娜主动粘了上去,第一眼便看到了男人胳膊处被石头刮破的衣服。
女仆炽热的吻毫无预兆地落在了男人的衣服破损处,不出预料的话,很快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灵魂交融运动。
然而。
“滚开!该死的,谁准许你靠近我的?!”
本就烦躁不堪的道尔顿厌恶地推开了女仆,低廉的香粉味、黯淡的肌肤、庸俗的脸蛋、不知廉耻的媾合、耻辱的奴隶身份——他竟然和这样一个女人胡闹了将近两个月!而完全忽略了自己那可怜可爱的妻子!
昆蒂娜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大肆嘲讽:结婚几年都没和妻子亲近过,现在后悔了,倒是把罪过都推到了我这个仅仅和你亲热一个多月的女人身上?!听起来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可惜昆蒂娜不知道,她被男人毫无保留地用力一推,顿时失去了重心,整个人歪歪扭扭地向后倒去,惊恐地娇媚的五官几乎变形。
她伸出的手胡乱地在空气中挥舞,试图抓住什么——砰!
书桌上的一个玻璃摆件被她抓在了手里,很快一起摔到了地上,碎小的玻璃在她手心割出了比头发丝还要细小的伤口。
一把黄澄澄的铜皮铁钥匙“叮啷”一声掉了出来。
“竟然在这里面!”
道尔顿来不及发火,惊喜地一把抓起钥匙,一丝一毫的目光都没有分给昆蒂娜——原来父亲把钥匙放到了这里面,看来,父亲根本没打算让我的妻子能活着离开阁楼……
但,上天眷顾!我还是找到了钥匙!下一步,就是清理……
“我,我流血了!得去找医师,留下疤可太不妙了。”
昆蒂娜感知到了男人身上传出的危险气息,又惊又怕地认出那钥匙柄上印刻着阁楼的模样——不会吧!该死的道尔顿厌倦了我,转而被那阁楼的疯子迷了魂?!
她装出以往在男人面前的娇纵模样,身姿摇曳中快速地离开了书房。
走廊里,女仆的脸色不断变幻——不行,我可不能让一个疯子夺走道尔顿!那是我改变命运的指望。今早,我差一点就成功地让道尔顿答应娶我了!
隔着一扇门,道尔顿怎么也不可能和疯子亲密接触。只要那疯女人死了……就再也不会影响到道尔顿了!
到时候,能站在他身边的,名正言顺的贵族弗兰克夫人,只有我!
昆蒂娜脚步一转,走向了厨房。
没过多久,女人脚步轻快地抱着一小罐黑油跑到了阁楼门口。通过石门的缺口,她确定疯子正在床铺里呼呼大睡。
昆蒂娜捋起袖子,抓着小罐子通过那个缺口伸进去,轻轻翻转抖动,黑油淅淅沥沥地被洒在门后各处。
愿你安息!
一根被点燃的寸长烛芯轻飘飘地坠落。
轰!
昆蒂娜几乎听到了骤然暴烈的火那令人心惊胆战的怒吼声。熊熊火焰几乎透过那石门缺口烧灼到她的脸上,过高的温度烫的她双颊通红。
女人飞快地离开,悄悄将罐子放回了厨房,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只是她离开后,厨房里的仆人们都挤眉弄眼地笑了起来——刚刚是有多激烈啊!昆蒂娜竟然脸红得像被火烫了似的!
离得最近的洗菜工表示,自己甚至闻到了她身上的焦糊味!
厨房里的人们更加想入非非,猜测贵族老爷玩的是什么把戏。
*
阁楼失火被发现的很快,尤其是在湖边钓鱼的客人们,一眼就看到城堡的顶部阁楼变得通红,部分眼神不好的客人还以为是城堡想换个不同颜色的外墙呢。
许多仆人来来往往地端着盆、抬着桶,到湖边接水,然后赶到阁楼去救火。
道尔顿在石门外几乎站立不稳,脸色灰黑。在听到阁楼失火的消息后,他就手脚并用地跑到这里,用刚拿到手的钥匙打开了铁锁。
仆人们推开石门——里面的火势实在太大,石门仅仅推开了半人宽,窜出的炽热火舌就吓得仆人不敢继续推了。
还好阁楼的面积并不大,在一盆盆水持续不断的努力和时间的流逝中,大火被扑灭了。
滚滚黑烟一分为二:从窗户离开,从石门奔逃。
聚在阁楼外的人们被呛咳地几乎睁不开眼,只有道尔顿第一个跑进了阁楼里面,惊慌失措地呼唤着弗兰克夫人,企图得到一丁点的回应,完全抛却了贵族的脸面和以往的洁癖。
然而,谁都明白,在刚刚那么猛烈的大火中,没有任何□□凡胎的人能真的幸存下来——除非弗兰克夫人是恶魔的化身!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早一点来?为什么我不早一点找到钥匙?
道尔顿几乎痛苦地呕血,他从废墟中捡起一缕奇异幸存的海藻般发丝,虔诚地放在怀里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