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淡雅素净的房舍内, 微风从窗畔溜进来，戏弄室内轻薄的青灰帘幔。
书案边的美人还在思索，吴校尉的儿子吴善仓已经端着一碟冒着融融热气的桂花糕走进来。
他在屋外时还有些风风火火地走路, 等一迈进室内, 整个人便慢了下来，一副和美人周身的书卷气颇为相合的文雅举止。
“公子, 看我端来了什么！”
吴善仓献宝般说道，这是厨房的大师傅刚做出的软糯桂花糕, 一出锅就被他挑了最漂亮看着最可口的两片：米白的糕点中央缀了几星香气扑鼻的桂花，简直是秋天最甜的味道。
他把这碟精致糕点放到书案边角，美人伸出手就能拿取。
见状，乔瑜合上诗书, 扯出一抹温润如玉的笑, 直让这刚跟着他几天的书童激动的双眼发光：“善仓, 劳烦了。”
虽然名义上是书僮，但毕竟是对自己帮助良多的吴校尉的儿子, 他不可能心安理得的使唤人家，平时除了道谢便是劝这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多读书。
他可听吴校尉吐槽过, 这小儿子自小娇惯, 吃不得学武的苦，也就指望着能多读些书，过几年及冠后才好举荐当个小官。
当前, 想要为官做宰还是得靠贵族们或官员举荐的，即使是有天眼的乔有思也不例外。
不过这种情况在周天子一统天下后有所改变, 一道选贤御令便让无数寒门有了出头之机，不必攀附贵族。
美人脑海中的思虑只是一闪而过。
是时，他伸箸撕取一小片桂花糕, 还未放进口中便感受到了金桂的威力，甜腻的桂花香几乎浸润了每一种感官。
但吃起来还好，微甜不腻，唇齿留香。
“善仓，坐下一起吃。对了，我昨日给你的文选，咳咳，和词书看了吗？”
有些病弱的美人喝茶水清口后问道，素白的指尖几乎比茶盏还要剔透，几无血色。
一旁站着的吴善仓两颊微丰，白胖的脸像是满月般清秀，看着就喜庆，闻言他立刻精神满满道：“公子，我看了两页词书呢。”
只是两页？语气竟还有些骄傲。
乔瑜也看出对方平素是真的不爱看书了，他顺手抽出书架上一本文选，说道：“哪两页？咳咳，背来听听。”
挑给吴善仓看的两本都是他这些年觉得兼具启蒙和实用的书，每一页讲的什么他都烂熟于心。
什么？？背？不是看看就好了嘛？！
没有准备的吴善仓措手不及，黑溜溜的眼珠一转便信手扯了外头的闲事来转移美人的注意。
“公子，背书的事儿我们待会儿再谈？我刚刚可是听说了一件大事！”
“哦？什么事。”
美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气势瞬间让少年梦回幼年时那个严肃夫子面前。
“是，是陛下！”
吴善仓丝毫不心虚地朝着美人走近几步，悄声把自己从父亲那偷听到的军情都说了出来。
“郑国已灭，听闻陛下最近要到郑国都城巡视一番，不少旧郑的贵族们都大张旗鼓地选美，想进献陛下。”
“不过他们都是做梦呢！我爹爹说过，陛下一心政务无心情爱，连京都第一美人的香囊都不接，甚至把空置的后宫用来种田养鱼！”
“区区已灭的郑国，能有什么出彩的美人？”
“哦，不不，当然，除了公子！”
吴善仓补充道。
他下意识把公子划出了郑国、乃至于人世间的范畴，已然习惯把这位仙姿佚貌的美人当成了真正的仙人来服侍，刚刚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公子也是旧郑的人。
乔瑜倒是没在意，只是有些失笑：他想起书中说过这次的献美。
主角乔有思本想通过献美、或者自己献身去攫取更大的权势，中间掺杂了和其他贵族等明争暗斗。
谁知最后，周天子愣是来者不拒地收下了每一个经过千挑百选的美人，然后——无才无德的通通放到工坊、农场、林场、渔场等地劳作，去哪儿可以自己挑选，每旬还会发工钱，可谓是不懂风情、物尽其用！
还有的美人身负特殊才华，比如乔有思因善于识人进入朝廷，还有能歌善舞进入宫廷乐坊，有才艺双绝进入诗词社等等。
总之，没有一个人猜到周天子竟会这么做，尤其是选了一些胸有沟壑的美人进入朝廷，更是激起不少人的反对：举荐人才怎能如此乱来？！这可是贵族们才能做的事。
然而，周天子强硬地用行动表明：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这或许也是为后来彻底改变选贤任能的方式做铺垫。
“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乔瑜轻轻摸着文选说道，自幼读书，谁又没有一展胸中抱负的期待？
即使自己实力不如人，不能得到周天子青眼进入朝廷，也得尽力一试才不枉良机。
好在自己没做过什么坏事，且有薄产傍身，即使和其他人竞争得一败涂地也不会因旧案或无处容身而被强收去劳作。
乔瑜琢磨来琢磨去，越想越觉得这是个晋身的好时机，中途还能遇到乔有思，方便揭露舅舅家的伪装身份，避免假乔瑜日后和荆门楚家相认。
一石二鸟。
“好机会……公子您是想参选？”
吴善仓瞪大眼睛，公子若是参与献美，那还有其他贵族什么事？如此惊艳绝伦、世所未见的美人一登场，还不立刻拿下陛下的芳心。
不是他小看陛下，见面后最多半刻，陛下就得捧着心追美人！
少年听后没觉得美人是想投机取巧地谄媚君上，只是瘪着嘴心底不停冒着汩汩酸柠檬水：陛下怎么运气这么好？！我也想有这样风华绝代的大美人找上门啊！
“对，你可知哪家贵族还未择取？”
“这个倒是不曾打听过。”
吴善仓摇头后抿唇咬咬牙，看着美人若有所思的面庞，扭捏小声道：“但是公子，我爹爹是大将军之下唯一的校尉，陛下来郑定会召见爹爹。”
“若是您想，他可以直接向陛下举荐。”那样就不必和别人一起候选了。
无形中吃了柠檬的少年想到自家可以帮美人，又有些忍不住高兴，心情十分复杂。
“我知道了。好了善仓，闲话不多说，背书吧。”
乔瑜准备下午便去拜访吴校尉，现在倒是不急，先看看善仓书读得如何。
肌肤吹弹可破的美人云容月貌，单手翻开文选，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年。
“哈，哈哈，公子……”
少年窘得直想把自己埋起来，一通乱扯后，他指天发誓日后一定认真读书。
而窗外，秋风依旧，桂香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