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唐梨从洗手间中出来时,小楚正专心致志地吃盒饭,已经扒拉了大半碗。
她很乖,也不挑食,低着头小口塞饭的模样,特别像只啄米粒的小雀儿。
唐梨洗了头,用一条短毛巾围着脖颈,褐金长发浸着水,湿漉漉地搭落下来。
她拨弄了下额间的发,浅色的睫浸透了,湿润而透明,像那种细细碎碎的水晶。
见小楚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唐梨冲她笑了笑,尾音微扬:“看什么呢?餐盒还合你的口味吗?”
小楚咬着筷子尖,点了点头:“我先回答第二个问题:很好吃,我很喜欢。”
听听这个一本正经的回答,唐梨忍了忍笑,也忍住想要把小家伙拢在手心使劲揉的冲动。
唐梨太了解楚迟思了,她喜欢条理,喜欢规矩,喜欢确凿而肯定的事实,就连爱好和口味,都是从小到大一成不变的。
所以小楚爱吃什么,唐梨可是一清二楚,“利用”自己对老婆的熟悉程度,把小家伙喜好给摸得透透的。
小楚仰着头看她,唇畔还有一点点微不可见的汤渍,说:“现在是回答第一个问题:我刚才在看生长于你眼睑边缘的毛发。”
唐梨:“……?”
她这是在看我的睫毛吗?
“弧度很漂亮,颜色也很漂亮,”小楚评价说,“符合我个人的审美标准。”
这小家伙可能是“吃”了太多书,时不时就会变成一副正正经经,老古板似的模样。
唐梨闷着笑意,她一手撑着桌面,俯下些身子来,声音柔柔的:“是吗?”
刚洗过的长发又直又顺,发梢沾染的水汽便蔓延了过来,如缀满露珠的梨白花瓣。
唐梨靠得很近,长睫几乎要触到对方的面颊,眼睛中映出小楚错愕的模样,总忍不住想笑。
“既然符合你审美标准的话,那就随便看,碰一碰也没关系。”
唐梨又靠近些许,呼吸簌簌蔓过她眼睫,将那双微微睁大,看起来有些茫然无措的漆黑瞳孔都染湿了。
她低声笑着:“迟思,躲什么?”
小楚没法退了,她就一把椅子,整个人都快贴在上面了。好在唐梨也没有压太近,只是就这么笑盈盈地看着她。
太久没能逗老婆,唐梨还是有些心痒的,于是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又开始逗面前的小家伙了。
收心收心,唐梨心中默念着,正准备向后撤退时,小楚却慢吞吞地伸出了手。
指尖触碰到长睫,轻轻划动了几下,细而密的睫擦过肌肤,蝴蝶似的扑闪着。
有点痒痒的。
唐梨眨了眨眼,任由小楚在那里仔细研究,余光瞥见她那双细细长长,指尖微红的手,总归有点馋,想要咬几口。
唐梨笑着说:“怎么样?”
小楚收回手来,指腹上残余着几丝淋浴间中带出的水汽,有些烫,还能嗅到一缕淡淡的梨花香。
“很神奇,”小楚认认真真地说,“我可以拔一根你的头发走,拿去实验室里面化验吗?”
唐梨:“…………”
所以说,每次按捺不住逗老婆的人,都要承受被老婆梗出说不出一句话来的风险。。
这次的房间是双人房,一人一张单床,小楚照例又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半天,接近很晚才有了些许困意。
第二天一早,睡得半醒,迷迷糊糊的小楚便被唐梨给扒拉了出来。
天才蒙蒙亮,微弱的光线穿过云层,洒在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之上,漾开无数闪烁的碎光。
那些浪潮被隔绝在顶楼的玻璃之外,悄无声息地涌动着,只能隐约听到些沙沙声。
小楚睡得迷糊,嘀咕说:“这才早上六点…为什么起得这么早呀?”
唐梨起得更早,她已经动作利索地收拾好所有东西了,就等着小楚起床。
她伸手捏了捏小楚的脸颊,笑着回答说:“说好了要带你去看海啊,早上的沙滩比较少人。”
小楚用枕头盖住头,闷声说:“不去。”
唐梨拽掉枕头,又哄又骗,终于把小楚给从被窝里面拽出来了。
两人收拾完毕,一人一个背包,正准备出发的时候,酒店房门却被敲响了。
“叩叩”两声,不轻也不重。
大早上的,会有谁来敲门?唐梨思索着,回头向小楚笑了笑:“稍等片刻,我去开门。”
她握住门把,慢慢向下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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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嗒”轻响,门被人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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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闪着冰冷的光,被藏匿在了身后,压低的帽檐下,隐约能望见那轮廓分明的下颌。
她的步子很轻很轻,猫似的压低身形,就连呼吸声都被压到了几不可闻。
只是在转过墙壁时,面前空空荡荡的房间与两张睡乱却还未收拾的床,昭示着这里的人已经离开了。
“……”
楚迟思一句话也没说,她直起身子来,将金属放了回去,目光扫视过面前的一切。
自己还是来晚了。
一阵尖锐的耳鸣声响起,汽笛一样尖锐刺耳,心脏也跳得很快,扰乱了原本平稳的呼吸声。
楚迟思抬手摩挲着,有些颓唐地拉开椅子坐下,余光瞥见垃圾桶里的包装纸与餐盒,手间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自从醒来之后,她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唯一的“摄入”只有七罐纯黑的咖啡饮料,就连睡眠时间也少得可怜,只在行程中稍微眯了片刻。
大重启带来了太多需要重新确认的东西,与需要重新布置的场所,她不可以休息,她也没有任何休息的机会。
休息,便是留下了破绽,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将刀刃递到了敌人手中。
楚迟思已经领教过太多次了。
那两人应该没有走太久,她应该立刻追出去才是。可楚迟思只是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额头。
还有一点,还有那么一点,房间中残余着浅而单薄的梨花香气,就这样静悄悄地包裹着她。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又不是机器,连轴转这么久的时间,哪怕是机器都需要暂停关闭,休息一下。
恍然间,一片残破的花瓣落到脚边,那洁白似雪的颜色,点亮了片刻黑暗,却又倏地消失了。
楚迟思苦笑一声。站起身。
她拧开洗手间的水龙头,用手鞠了一捧冰冷刺骨的冰水,就这样泼到了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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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没过细白漂亮的指节,浸湿了她的皮肤,再滴滴答答地向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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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楚可怜巴巴地站起身来,不止是手,她浑身上下都被刚才的海浪打湿了,看上去像个蔫萝卜。
她委屈坏了:“怎么办?”
唐梨站在旁边,笑得可欢快,小楚反应不及没躲过浪花,她可就不一样了,身上干干爽爽的,完全没有被海水碰到。
“我都说往回退了,”唐梨摊摊手,“是迟思你自己顾着捡贝壳,没有留心我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