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厄运如陨石
范锡把照片转给老范,说回头就给他寄过去,得了一顿天花乱坠的夸奖。他心里憋闷,想早点睡,却辗转难眠,只好听歌。
偶像的励志单曲《盛放》刚刚发布,1小时就卖出几十万首。他塞好宝贝降噪耳机,开启单曲循环模式,听了两个钟头也不觉乏味。
忽然,苏盼发来消息:“听管声的新歌了吗?”
他回:“正在听。”
苏盼:“厄运,如陨石从天而降。对它许愿,它就是你的流星,你的光。听着听着,就不那么害怕了。”
他敦促:“不聊了,快睡觉,别多想。”
次日清早,他请假陪苏盼做锁骨穿刺,小媛也来了。
报告当天即出,是恶性肿瘤。苏盼在医院痛哭一场,却仍不肯耽误男友的工作,说就算让严恺提前几天回来,也不会变成良性,按照步骤继续检查就好。
“你是活菩萨吗?能不能为自己想想?!”范锡朝她发了火,在本该肃静的场所怒吼。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跟完这个项目,年底能升职。”
“我不管你了!”他在患者和家属的白眼中愤然离去,围着医院溜达。消了气,又回来了,还买了三瓶饮料。
苏盼用圆亮的眼睛瞪他,他也回瞪。渐渐的,彼此的目光都变得柔和,又恢复正常交流。他们认识太久了,久到甚至有了亲情,生不起气来。
他叹了口气:“尽快告诉你爸妈和你弟吧。”
她揪着裙边的线头,嘀咕:“过几天再说,这两天我妈血压有点高。”
“那你爸和你弟呢?全都高血压?”他的语气近乎于讥讽。
“他们在干装修,现在请假就相当于辞职了。”
“你不能总是这么为别人着想。”他用鞋底磨蹭着光滑的地砖,止不住地想叹息,又想发火。
苏盼只是淡然地说:“家里人不算别人。”
一天后,是肺部穿刺做基因检测,确定能否采用靶向治疗以及适用的靶向药,两周后出报告。还做了PET-CT,苏盼自嘲为“活体辐射源”,让他们24小时内别靠近自己。
尽管她表现出令人惊讶的坚强,范锡还是趁着她去洗手间的功夫,与小媛商量:“你要是方便的话,去苏盼那住几天吧。她一个人,我怕她胡思乱想。而且她连着做了穿刺,肯定挺难受的。”
小媛正有此意:“我今晚就住过去。唉,我这个人遇见事就发懵,多亏你,不然连号都挂不上。”
“我也是刚好认识个的朋友。”他扫了她的微信,“有事一定联系我,打电话发消息都可以。”
“说真的,你比严恺强太多了。”她显然对好友的男友心存不满,以为范锡是苦苦守在苏盼身边的痴情竹马,一股脑儿地吐槽道,“上学那会儿,苏盼像对待少爷似的对他,他从来都没自己洗过衣服、刷过鞋,现在肯定也一样。我看苏盼的病,就是累出来的。”
说完,她自觉失言,尴尬地笑笑转移话题:“我有点好奇,在岛上的时候,管声睡觉打鼾吗?”
他扯了扯嘴角:“不打。”
苏盼只在做完PET-CT后休息了一天,便又回去上班。她说除了咳嗽,没有任何不适,回家呆着又能如何?能把病灶闲死吗?
范锡觉得好友已经疯魔了,哀其不幸,怒其“太争”,该被评为“感动老板的时代楷模”。
她想和男友结婚,但对方是西北农村走出来的穷小子,她家里也不富裕,所以二人只能加倍努力。
范锡在医疗网站付费咨询,又加入了一些病友常去的论坛,心里稍稍有了底。肺癌可用的靶向药最多,很多年纪较大的晚期患者都已经正常生活了好几年,年轻人的情况则更好。
只要有钱就行——这是论坛里最常见的一句话。
几天后,管声杀青了,当晚就飞回来。
他发来在剧组吃蛋糕的照片,俊男靓女,清一色的盛世美颜。他坐在中间,鼻尖挂着一点奶油,依旧是最夺目的那颗星。
“你也太快了。”视频时,范锡感叹了一句。难怪现在烂片横行,简直就是大跃进。
“说我快?你来,我要喝八宝粥,慢慢喝。”管声唇边悬着暧昧的笑意,从背景看,他正窝在家里的工作室,隐隐传来摇滚乐。
“不去,折腾得腰酸背痛,也不让人家睡一觉,就给撵走。”范锡轻松地嬉笑着,目光却很坚定,“我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搞得像破旅馆门缝里的小卡片。”
管声怔了一下,脸上笑意更盛,起身拿了罐0糖可乐回来,又开始转移话题:“没休息好?你眼圈有点发青。”
他揉揉眼睛,“没有在岛上的时候睡眠质量好,虽然那时候要值夜,但换班之后倒头就睡。”
“我也是,觉得累又睡不好。成天忙得像掉进热汤里的王八,手忙脚乱的。”在最亲密的人面前,管声毫无顾忌地展露出高冷男神、情歌王子那低俗的一面,“前几天,雨哥开玩笑说,要和外国企业合作,把我们的岛开发成旅游胜地。我心想,其中一个景点是:管声如厕旧址。”
“那山洞,就是管声故居喽!”范锡大笑,他已经几日不曾真正开怀。笑过后,他忽而黯然,“现在,我们的生活好像一点交集都没有了。”
“谁说的?我一直带着你送我的大水杯,看着水位线一点点降下去,特别有成就感。”管声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我编了一段独角戏,唐山上仙的一天……”
看着男人的表演,范锡笑得下巴发僵,险些流口水。虽说偶像演技不好,但绝对有喜剧天赋。他又想起苏盼的病,明朗的心绪蒙上一层阴翳,笑也渐渐淡了。
这时,有电话打进来,是小媛。
他匆匆与管声道别,接起来电。小媛说,今晚要加班到很晚。做完穿刺后,苏盼脖子和后背都有点疼,独自做饭不方便。
“行,你忙你的,我去陪她。”
他跟管声说明苏盼身体不适,自己去看看她,随后出门。下了地铁,他先到苏盼住处附近的粥铺,买了粥和清淡小菜。
把他迎进门,苏盼用沾着泡沫的手翻出一双拖鞋,又匆匆钻进逼仄的卫生间:“不是说了不用来嘛?我正刷鞋呢,你先坐,马上刷完。”
他环顾一周,坐进那张占据了半个客厅的旧沙发。从前经常路过,但还是初次登门。这里和他租的房子大小相当,都是一室一厅的格局,但装修和家电旧一些,交通也没他那便利。
听着刷子“嗤嗤”扫过鞋帮的动静,范锡心里酸楚而烦躁,忍不住问:“你在给严恺刷鞋?”
苏盼爽朗一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当锻炼身体了。”
“先吃饭吧,等他回来自己刷,他又不是杨过。”只有一条胳膊……后面的吐槽,他吞回去了。他极少去评判或掺合好友的个人生活,像闺蜜或情感顾问似的指点江山,今儿劝分、明儿又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