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没什么。”
兰遐直起身,右手不动声色微微用力,精神力一闪,注射器化成月华般的齑粉,从他指缝慢慢洒落到地面上。
“我出来透透气。”
他右手自然而然垂在了身侧,金黛轲再一看,干干净净的,好像刚才她在老师指尖看见的一点寒芒只是个幻觉。
金黛轲目光迟疑:“我刚才看见……”
“嗯?”
兰遐理了理袖子,银色袖扣在月光的下折射出一抹冷光,抬眸温声道:“怎么了?”
“……没事。”
她眨眨眼,说不上来哪里不太对劲,于是挠了挠头,“哥哥见老师您没有吃东西,让我找过来,给你送一点。”
说着,她将手里的的盒子递了过来。
普通干净的铁盒子,里面的糕点却不普通,细腻柔软,甜香扑鼻。
“这是在硅蓝城一家很有名的点心店买的,都给老师。”金黛轲笑眯眯,凑过来小声说, “老师是不是不喜欢吃烧烤才躲起来的?”
兰遐一愣,随即笑着点头。
他确实偏爱甜食。
“谢谢黛珂。”
“小事啦,原来老师也挑食。”小姑娘一副肯定保秘的样子,笑着走了,麻花辫在身后晃出快乐的弧度。
甜点……
兰遐低头,片刻后,没忍住用指尖戳了下点心,理智来说,他现在不能进食。况且刚注射完营养剂,也用不着进食。
三秒钟后。
兰遐果断捏起里面的最小块——
旁边的甜点碎屑。
他就吃一点点。
……
硅蓝城中心基地。
军用医疗室。
空气里弥漫淡淡的药味和血腥气。
基地负责人战战兢兢推开门进来,亲自将请罪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上将眼中瞧不出喜怒,军装披在肩上,沾血的衬衫已经换过,除了唇色有点苍白之外,看不出丝毫虚弱。
负责人只瞄了一眼就赶紧低下了头,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属下监管不力,请上将惩罚!”
他心中已经恨死了那个被人救走的肃屠少主!还有救人的恶徒!竟然让上将在他硅蓝城受了伤。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上将已经被他身边的副官扶着进来了,心口连着半个肩膀都是血。
上将军帽的帽檐压得很低,还戴着面具,他看不清上将的脸,可他身边那副官扫过来的眼神冰凉至极,他腿一软,险些跪下去。
受伤的那可是埃兰斯诺,联邦军权的代名词!
他这种偏远地区负责人就是芝麻大小的官,一辈子都不一定能看见一次。
上将在他这里中枪的消息要是传出去,别说他的顶头上司,怕是罗什陛下都不会放过他。
负责人越想越怕,加上埃兰斯诺一直没说话,竟扑通跪了下去,那一声结结实实,听得人牙酸。
宫渡回过神,默了默,在识海道:“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有录屏吗?给我回放一下。”
两三秒后。
小光团讪讪道:“……我也走神了。”
宫渡表示理解:“烧烤好香。”
小光团:“哎。”
本体和马甲同感互应。
兰遐那边篝火烧烤的画面,全息投影一样,美还原到了宫渡脑中,小光团被迫观看深夜美食档节目。
插科打诨三两句,宫渡打起精神,看着都快跪不稳的负责人,对旁边的士兵挥了挥手,叫他们人待下去。
“教教他,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士兵领命:“是。”
他们把负责人从地上拎起来,负责人吓破了胆子,边哭边嚎,很快被拖了出去,没了声音。
康犬:“上将,这里都打点好了,您受伤的消息不会传出去。”
第一军团镇守西北星域边界,上将在硅蓝城受伤的消息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又会招来多少暗杀。
宫渡嗯了一声,站起来:“回基地。”
军舰在几分钟后准时飞离了硅蓝城。
上将受伤的消息虽然要全面封锁,但是第一军团基地负责给上将治疗的军医那里,却不用隐瞒。
精神力S级进化者,是被誉为‘活体武器’的存在。
只是‘活体武器’再强,也是正常的血肉之躯,会生病、死亡,受的伤也不会凭空愈合。
凯恩是埃兰斯诺上将在第一军团的专属军医,他从上将十四岁的时候,就跟在上将身边处理伤口。
那时候,联邦证据混乱,反联邦组织因为神怜殿被大火烧毁怒而起义,罗什皇帝却像是开玩笑一样,授予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将军令。
没有人相信一个十几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孩子的少年能够力挽狂澜,直到上将在第一场战役里大获全胜,军装染血,踩着战舰尸骸,将联邦的军旗插在了对面首领的头颅上。
从那之后,埃兰斯诺是S级精神力进化者不胫而走,一场接着一场的胜仗,以狠辣的手段极快挽回了联邦的劣势,那双紫瞳成了无数人的噩梦。
凯恩给埃兰斯诺处理完枪伤之后,就提着医疗箱从他的办公室离开了,没走两步,就遇见了代处理公事回来的康犬。
康犬停下来,询问道:“上将伤势有好转吗?”
凯恩如实回答:“那子弹制作粗糙,穿过肩膀的时候,在上将骨骼和经络那里发生了轻微爆炸,源铁矿渣辐射残留,这两天上将会有持续高热、厌食、四肢无力等状况,注意不要过度劳累,保持情绪稳定。”
“好,我知道了。”
见康犬认真听进去了,凯恩才算放心,他刚才给上将看上的时候,也叮嘱了一番,但上将那心不在焉的样子明显没听进去。
有康犬看着,那就好太多了。
康犬抱着文件进埃兰斯诺办公室时,环视一周却没发现人在哪,他微微一愣:“上将?”
……
洗手间里的水流声一停。
这里的格局布置,是军队里的统一规格。
唯一不同的是,埃兰斯诺这一间的洗手池前没有镜子。
从未在人前摘下过的面具被放在了台子上。
埃兰斯诺脸上沾着水滴,水渍顺着下颌线沉默着往下流,他上半身赤/裸着,左肩上缠着厚重的绷带一直蔓延往下,在腰腹间打了个规整的结,银白的长发将后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疤遮住了大半。
这是一具成年男人的身体,肌肉纹理走向极美,斑驳陈横着的疤痕承载着血和硝烟的荣誉,以及无数人的谩骂唾弃。
他站在洗手池前,前面光洁的灰铁色墙面映着他模糊的身影轮廓,看不清五官。
那双紫色的眼睛和从不在外人面前摘下的面具,似乎成了这位联邦上将的标志物,谁也不知道面具下的那张脸长什么样子——
包括他自己。
肩膀上的上隐隐作痛,埃兰斯诺又想起了那个在他手里抢走守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