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风太大,头发不断被吹乱,盛栖终于感到烦躁。看夜景的心情逐渐摧毁,关紧窗户,在嘈杂又安静的角落里,将脸埋进两掌中休息。

等到站提醒响起,才面色如常地离开座位。

下车后查了物流消息,去快递点取网购的椅子。家里的椅子是前任租客留下的,坐着不是很舒服。

快递不轻,盛栖花了大力气抱出电梯,才走两步,温潋家的门迎面开了。

她跟韩箬华都是整装待发的样子。

温潋目光落在盛栖抱着的纸箱上,见她手背上的青筋都绷起来,应该很吃力。

但轮不到她过去帮忙,盛栖已经把箱子搬到门口。

“韩阿姨,你们出门?”

“我们去温潋大姨家,就今晚闲了,明天要开学了。”韩箬华关切地问她:“吃过了?”

“吃过了。”盛栖开门,搬箱子进去。

从头到尾,她都没与温潋说话,也没有看向温潋。

今天把画送给温潋,当面说了谢谢,微信上就没再发。于是两人的对话记录还停在昨晚。

盛栖先给成涓发了消息,成涓回了句“早点休息吧”,然后兴致勃勃地把椅子组装好,忙完洗了个澡。

浑身清爽后拿出酒和杯子,盘腿坐在窗前自斟自酌。

喝尽兴了,准备回房间躺下之际,门铃响起。

撕裂了夜幕下的宁静。

视线木然地被窗外的灯火拴着,盛栖反应慢了半拍,酒后倦懒,又宁愿是幻听。

但过了一会儿,声音还在响,她只能缓缓起身去开门。

果不其然,又是她的邻居温潋小姐。

随之而来的是温潋家那边传出的关门声。

韩箬华真是操碎了心,不仅把女儿养大,让她优秀懂事,还要锻炼她交朋友的能力,生怕她心理层面孤独。

特地关门不做“电灯泡”,好像料定她要请温潋进家聊一会

可惜不巧,盛栖今天能量消耗过多,身心疲惫,没有把人骗进来逗的心思。

她倚在门边,因为没站直,正好可以平视温潋:“怎么了?”

温潋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脸上:“从大姨家带了吃的回来,我妈让我问你,吃夜宵吗?”

她强调的“我妈”二字让盛栖想笑,面对韩箬华的撺掇,温潋会不会也很无奈。

还是,看蠢人再次咬饵,她也乐在其中呢?

温潋这样有意思,也很没有意思。两年前连跟她见一面都不愿意,现在倒学会大晚上地敲人家门问吃不吃夜宵。

“帮我谢谢韩阿姨,但我不饿,吃不下。”

盛栖拒绝的声音冷冷的,温潋的表情发生变化,被她注意到,立即克制下来。

语气缓和了些,微笑提醒:“不是加微信了,以后有事发消息给我就好。”

“好。”

“没事了吧?”盛栖笑盈盈地看她。

几句话的时间,她的情绪从不耐烦到冷静下来,从面无表情到恢复笑容。

显而易见,盛栖不想再被她打扰,识趣一点,现在就该说离开了。

可是温潋却没走,反而多问了句:“你喝酒了?”

一开门,她就闻到了酒味。

“喝了一点。”盛栖耐心告竭,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晚安”。

她不等温潋回应就关上门,迫不及待地将两人隔在不同的空间,如同寻求安全洞穴的小兽。

温潋没有立即走开,在原地站了一会,确定盛栖不会改主意了,才往家去。

盛栖今晚心情不好,不想看她,也不想理她。

跟以前不同,高中时期的盛栖如果不开心,想忽视都难。

她一定会吸引别人注意,没完没了地“哼”给人听,待人无奈地问她怎么了,她要娇气地说:“温潋,我不开心了。”

骄纵但不霸道,可爱得让人什么都想顺着她。

但现在,盛栖不开心的时候只会一个人在家喝酒。她明明很不痛快,却会收起所有任性,笑得让人挑不出毛病,礼貌跟她道:“晚安。”

她不知道盛栖为什么心情不好。这是她们重逢以来,盛栖态度最差的一次。

不,不是最差,比前几次无视她要好得多。

她把盛栖送的画挂在房间里,找出朋友圈里那张图片,一一比对细节。

清晨的湖景比照片里的下午精巧得多,盛栖作这幅画时,凝神专注,她自己也成了景色的一部分。

穿一件白色短袖,配牛仔背带裤,侧脸秀气又精致。

画完侧身看到温潋,第一反应是注意形象,抬手理了理额边的刘海,然后亮着眼睛对她笑。

她似乎知道她的举手投足很吸引人。

短短几天时间,盛栖连送她两幅画,算是久别重逢的礼物吗?

她没有礼物可送。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盛栖不生她的气吗?为什么不主动提从前的事情,是已经不在乎了,还是不想自寻烦恼再找不痛快?

但是刚才,盛栖眼里的凉意让她知道,有些事过不去的。她没办法自欺欺人地想,盛栖只是喝过酒犯困才那个态度。

盛栖不提,她也不敢提。她怕她一开口,什么都没了。

隔日早晨,韩箬华一早就去了学校。

温潋吃过早饭洗了碗,早出门十分钟等电梯,她刻意多等一趟,没能见到盛栖。

晚上下班没遇见,去遛小七的来回也没能。

一人一狗在盛栖门前停下,温潋跟它商量:“你能叫两声吗?”

小七显然听不懂,小短腿开心地蹦来蹦去,急着回家。

一天见不到邻居没什么,盛栖不需要准点上下班,完全可以几天都不出门。

但是盛栖昨晚有点反常,不,与其说反常,不如说让人心里不踏实。

她挣扎过后给盛栖发了消息,“你在家吗?”

盛栖回得不算快,过去四十分钟才理她:怎么了?

温潋:现在方便去你家吗?

盛栖:有事?

温潋:嗯。

盛栖:来吧。

温潋站在门口等人开门,还没见着人,先闻见酒味。

她终于露出一点儿担忧,拧眉说:“又喝酒了。”

盛栖看样子比昨晚喝得还多,目光涣散,懒洋洋的。穿着V领吊带裙,清雅的面庞晕上微醺后的绯色。

盛栖只是笑笑,不理会她的多管闲事,抱臂倚在门边,“韩阿姨又让你来做什么?”

“又”字被她加重,还曳着笑音,显得有几分阴阳怪气。但表情却温和,像在期待着温潋给答案。

“我妈没让我来。”

温潋抬目看她的醉容,不知哪来的底气,坦诚地说:“是我自己想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