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更)
江晨曦睡得并不安稳, 做了噩梦,梦里她与萧询的丑事东窗事发,被万人唾弃, 甚至连大哥与外祖父他们也避她如蛇蝎。
萧承翊甚至为了维护皇室清誉,一剑刺死了她。
匕首划脸的感觉太过真实, 她猛地惊醒。
一睁眼便被陌生的床帘惊住, 这不是宝慈殿的水榭,她环顾四周,雕梁画栋, 瞧着有些像福宁殿。
视线低垂, 无意中扫到盖在身上的蚕丝衾被, 眼皮狠狠一颤。
衾被上绣着五爪金龙, 大咧咧地瞪着她,一如那人如狼似虎的双眼。
江晨曦欲哭无泪,萧询再次食言,她还真的在龙床上醒来。
他简直——胆大包天。
她不放心地查看身上,并无异样,她捂着心口后怕,想来他也不敢肆意妄为, 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占了她。
床榻旁有计时的沙漏, 她撇了一眼, 快接近子时,外间有亮光传来, 隐约还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她侧耳倾听,下一瞬吓得不敢动, 生怕动静太大, 惹来外间的人。
张贵妃来了!
外间正厅里, 张贵妃端坐在椅子上,哭着抱怨。
“皇上,臣妾并非有意夜深叨扰,您半年不入后宫,心里还有没有臣妾了,是否臣妾哪里做的不够好?”
张元敏来福宁殿送醒酒茶又一次被拒,张贵妃慌了,仗着酒劲与今夜宫里不设宵禁,特跑来质问萧询。
深宫寂寥,她虽为大周贵妃,半年无恩宠,说出去会令人耻笑,她的贵妃殿与冷宫又有何区别。
迄今为止,她未能诞下子嗣,家族施压,双重压力之下,她肉眼可见地憔悴,她不求儿女双全,只求有个孩子。
深更半夜,堂堂贵妃委曲求全恳请皇帝恩宠,旁观的姜德一不忍目睹。
人比人气死人,再漂亮的牡丹花不如别人家院里栽种的芍药来得惊艳,天下男人皆薄信,皇上也不例外,张贵妃苦苦哀求,里边那位却睡得香甜。
萧询放下手中笔,眸光扫向张贵妃,答非所问道:“贵妃不必如此自贬,这半年后宫事务你处理得井井有条,太后也曾在朕面前夸赞过你几次。”
“大长公主生辰宴与太子妃生辰宴,你办得不错,是朕疏忽你了,该赏赐你,姜得一,你去朕的库房取南诏使节进宫的珊瑚玉。”
被点名的姜德一疾步上前,“诺,老奴这就去,贵妃娘娘稍等片刻。”
“皇上,妾身不要任何赏赐,只厚脸恳求皇上陪妾身一晚。”张贵妃蓦然拔高音调,反驳萧询的赏赐,大胆提出要求。
姜德一眼皮抖了抖,贵妃要失望了,皇上对里边那位正在兴头上,怎会弃之于不顾呢。
萧询眼尾上挑,不怒反笑,“贵妃把朕当成了什么,大长公主在外养的面首?”
提及萧锦仪私底下养的面首,张贵妃心里一慌,不明白皇上此刻说这话的用意。
外人眼里,萧锦仪与大驸马恩爱二十余年,大驸马去世后,萧锦仪四处周游散心,身边只跟着两名护卫,一时间传位佳话。
实则不然,自大驸马在世,萧锦仪就有了面首,大驸马管不着她,也不管她,夫妇俩矛盾极深。
张贵妃猛地跪下哭诉,“妾身万万不敢,皇上何出此言?妾身对您的情意天地可鉴。”
“皇上,三年前孝敬皇后过世,太子殿下为孝敬皇后守孝三年,您不入后宫便罢了,之后您又去了边关慰问将士,臣妾们毫无怨言,如今您……”
“您是否嫌弃臣妾人老珠黄?臣妾心想着,许是皇上喜欢更年轻鲜嫩的,便三番五次叫元敏过来送茶食,但您对元敏并不不同……”
“后宫不止妾身一女子,还有其他姐妹,妾身夹在中间也很为难,不求皇上多加恩宠妾身,只求皇上雨露均沾。”
一番剖白的话说得令旁人动容。
躲在内间的江晨曦脸色难堪,心里越发愧疚,她攥紧衾被,无颜面对张贵妃一众人等。
她万不该与萧询搅合在一起,否则她与卢柳之流又有何区别,岂不是贼喊捉贼?
外间,姜德一也跟着跪趴在地上,生怕龙颜震怒。
殿内气氛僵持,针落可闻。
就在张贵妃以为萧询又一次避而不谈时,只听他重重一叹,抛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朕去岁巡视边关,上阵杀敌时不幸伤了根本,相国寺智空大师替朕治疗,大师严令要求朕一年内不得与女子行房,否则恐连累后半生,贵妃半夜苦苦哀求,朕不忍目睹,便直言告知,万望贵妃替朕保守秘密。”
张贵妃及姜德一:“……”
张贵妃面露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猜对了,转念一想,她把皇上苦苦隐藏的秘密逼出来,不见得是好事,若皇上起了杀心,她们张家岂不是……
思及此,张贵妃万分后悔自己行事莽撞,喝酒误事。
她忙不迭表忠心,“妾身发誓,定当替皇上保守秘密,若有违背,就罚妾身死无葬身之地。”
萧询嗯了一声,照例吩咐姜德一去库房去贡品,一盏茶后,姜德一亲自送张贵妃出了福宁殿。
待人一走,萧询招手示意,李卫从横梁上落地,“皇上。”
萧询冷笑,“待姜德一回来,关了福宁殿的大门,以免再有人借酒过来撒泼。”
李卫颔首,“诺。”
萧询起身返回内间,不无意外撞上江晨曦愕然的视线,她额头冷汗涔涔,眼里混合着震惊、怀疑、同情等种种复杂情绪。
“皇上……”
“吓到了?”萧询疾步走向她,落座到床榻上,“何时醒来的?都听见朕和贵妃说的话了?”
江晨曦往床榻里侧避了避,避开他探向她额头的手,复又惊觉不对,连忙掀开被子爬起来,跪趴在侧。
“晨曦并非有意偷听,晨曦噩梦惊醒时——”
“做了噩梦?梦见什么了?听见了也不要紧,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萧询闻言忙伸手搀扶起她,替她擦去额头冷汗,见她汗湿后背,又要解她的衣衫。
江晨曦心跳漏跳了半拍,眼疾手快摁住他的手,不让他胡来,“晨曦没事,不过梦到一只恶犬罢了。”
恶犬?
萧询岂会听不出她的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这丫头变着法子骂他藐视礼义廉耻、常规礼法。
他哂笑,从枕头下拿出匕首,递给她,“你的生辰贺礼,以后晚上就寝放在枕头下方,如此便梦不到那只恶犬。”
江晨曦脑子发懵,怎就从恶犬转到她的生辰贺礼上来了?
她接过匕首,只觉得眼熟,仔细一想,旋即双眼一亮,正是在芙蕖山庄那晚,萧询临时给她的护身符。
匕首护套通体漆黑,雕刻其上的花纹繁复,好似某个隐世部落的图腾,且触手厚重。
萧询趁机把她搂入怀里,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拆下护套,随后锋芒一显,利刃削铁如泥,悬挂一侧的床帘瞬间被割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