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在江璨唇边落下个清浅的吻,

江璨陷入了一场迷幻的美梦。

他沉在海里。

天空焕发出某种极致的光辉, 以至于海面下都是亮堂堂的。

能清楚地看到绚丽灿烂的画面在眼前铺展而开,柔软雪白的细沙,有着彩色鳞片的大尾巴鱼, 驮着贝壳叼着珍珠的乌龟, 樱花树一样缤纷的珊瑚架子…

而他是棵摇摆的水草,紧紧抱着什么才能不顺着水流漂浮。

江璨很小的时候溺过水, 当时险些没来了个人生重启, 因此很多年里都没有游过泳。

他脚下浮浮沉沉,等反应过来自己该感到害怕时,鼻尖骤然涌进冷漠疏离的气息。

明明嗅着冰冰凉凉,却有着神奇的抚慰效果。

再浑浑噩噩地醒来,撞进眼里的是一截白皙柔软的皮肤,上边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显得格外脆弱。

让人莫名联想到单薄金贵的白瓷、坚硬温润的脂玉, 或者什么用牛奶制作的糕点, 江璨犹豫着要不要偷偷啃一口。

怀里人柔软细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在脖颈处一扫一扫, 泛出轻微的痒,裴与墨不自在地偏偏头, 问:“醒了?”

江璨没吭声, 呼吸顿了顿。

时间没有过去多久, 他们甚至还没有离开鲜花簇拥的园厅,此时正在等电梯。

车停在车库里,沈秘书被留下来收集那些想要和裴家攀结关系的人脉, 处理合作的最后一点事宜,故而, 裴与墨只能靠自己把江璨扶下去。

江璨平日里看着并不算重, 但结结实实压下来, 多少还是有点吃力。

裴与墨继续说:“醒了就自己走, 很重。”

此话一出,江璨顿时就不动了,眼睛也直接闭上,只是动作间小心翼翼地卸下点劲。

裴与墨没有拆穿,只是一移开眼,江璨又自以为很隐晦地盯着他看。

肩颈处的动作微小而难以忽略,只庆幸江璨醉了也不发酒疯,就乖乖挂在身上当挂件,除了盯着看也不做什么别的举动。

裴与墨走路,江璨:盯。

裴与墨摁电梯触键,江璨:盯。

裴与墨对打招呼的人颔首,江璨:盯。

这么直白的目光,跟被两个探照灯照着也没什么区别了,还带着不同之前的滚烫意味,对上就会将人灼伤般。

裴与墨不动声色地垂下眼,“你在看什么?”

江璨又闭上眼装睡,小声回答:“看天底下最好看最好看最好看的小公…唔唔唔。”

裴与墨一把捂住江璨的嘴,与此同时,旁边靠近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深深吸了口气。

言氏夫妇瞧见裴与墨搀着江璨离开,原意是来送一送,或者干脆直接把两人留下。

不料一靠近就听到这种闺房密语。

小攻小受啊什么的,现在的孩子们都这样直白吗?

走的近了,更是注意到将额头抵在裴与墨肩上的少年正是方才被自家儿子追逐的那位,瞧这姿势亲昵暧昧的,想来等言望成年,也实在来不及了…好在年轻人,不怕为爱所伤。

已站在跟前,进退不得的,言夫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裴先生,晚上好。”

裴与墨不卑不亢,耳尖却不自觉地泛红,“言夫人,晚上好。”

尴尬对视片刻,言夫人多瞧了江璨一眼。

这就是那个被江家遗弃的孩子吗?

当妈的听不得那样的事,见了更是心酸,都这样高了,养了这么许多年,就算不是他们家的孩子,也是有爹有妈生下来的…江家人怎么舍得。

若是她的孩子流落在外,受到这样的委屈…

瞧见自家夫人脸色变得悲伤,言家主自然明白她又想到不知去处的大儿子,连忙替着寒暄几句,便携手离开。

裴与墨才松了口气,脸颊就被一股外力带过,江璨皱着脸,轻轻捏着他的下颌,严肃地要求,“看我。”

裴与墨怔了一下,江璨还想上手扒拉他的眼睑,气鼓鼓的,“不许看别人,只许看我。”

…真是醉的不轻。

等把人扶到车里坐下,裴与墨额上都冒出一层细汗,他拧开瓶盖,把水喂到江璨唇边,但江璨没喝。

他靠在靠椅上,西装外套不翼而飞,白衬衫上满是拉扯出的褶皱,却不显得颓废,更显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这样看着,江璨和平常时没什么明显的区别,就是眼神越发涣散。

裴与墨没打算开车,打电话问了沈秘书出来的大概时间,再侧目,江璨又不知盯着什么在仔细地瞧。

裴与墨把瓶子放下,问:“江璨,你又在看什么?”

视线仍旧落在空气里,江璨说:“花瓣,猫猫,春天的青草地,海岸边的月光…”

他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地说了一大堆只是听着就很漂亮很美好的东西,末了,还不忘总结道:“都好好看啊。”

裴与墨心里不由有点酸。

刚才还不准他看别人,说他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好看的小公主,现在又看起花瓣猫猫青草地了吗?

视线从对面升起的玻璃上扫过,黑色的窗子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就听江璨继续道:“但是都没你好看。”

语气像夸小动物漂亮的皮毛。

动作也是,把裴与墨轻轻拉到怀里,姿势小心而珍重地一如对待什么新生的动物幼崽。

似乎没有一点暧昧的意思。

可裴与墨觉得被触碰到的皮肉都要融化了。

他抓紧江璨的手臂,声音有些沙哑,“江璨。”

拥抱的力气并不大,完全没有到不能挣脱的程度,但裴与墨无法动弹,浅薄的酒意混着干净的薄荷气息从呼吸中蒸腾而出,他滴酒未沾,却有些醉了。

他看着江璨。

之前昙花一现的想法,现在越发明确而冲动。

清澈无机的眼眸近在眼前,裴与墨清楚地看见他眼里倒映着的自己,是浑然不知的,献祭般的渴望。

呼吸重了一点,裴与墨轻轻呢喃,“江璨。”

江璨没有说话,他像是在裴与墨脸上发现了什么,靠得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裴与墨心底传来一个声音,像棉花里藏着锋利的针尖,刺破了自欺欺人的虚伪假象。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江璨生病了,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知道你是谁你在做什么不知道你的喜欢,他甚至不只是对你好。

这是乘人之危,都是骗人的,清醒一点,清醒一点,裴与墨。

可,那又怎么样呢。

裴与墨想,假的,骗人的,又怎么样呢?

只想要留下他,用阴谋,用诡计,用金钱,用爱,给他堆砌个盛大的金屋。

哪怕以后江璨清醒过来,也不能逃脱。

是江璨先来爱他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留下他。

乞丐自欺欺人的低语,冰天雪地里露露而行的旅人,向火堆发出一点微弱的企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