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傍晚时,林大夫过来看过屁股上过药。

昨儿还风光八面的新郎官,眼下就面朝床屁股朝天地撅着,连肿胀带层层纱布、包得跟个小山丘似的。

还没来得及品味新婚的羞涩和浓情蜜意,倒是好好尝到了沈折春的薄情冷性、幸灾乐祸。

给他上药的时候,沈鸢的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只知道笑话他:“这回可真是打烂了,这两天都撅着吧。”

中状元那天,都不知道沈鸢有没有这般欢喜。

卫瓒闷哼一声说:“我爹怎的回来这么早,我还以为多少会等我娘回来的。”

沈鸢轻轻瞟他一眼,说:“你还好意思说。”

沈鸢让卫瓒折腾得腰酸腿软,一早爬不起床来,不料想迷迷糊糊在床上听说靖安侯回来了,带着棍棒就往卫瓒那儿直冲而去,眼见着就是要将卫瓒一气暴打的架势,哪里还睡得着。

匆匆忙忙爬起来要走,奈何卫瓒在他身上留的印子太多,不一一遮上,别说他没脸见靖安侯。

就是靖安侯见了,只会火上浇油。

是以翻箱倒柜借了知雪的脂粉,又寻了平日看着妥帖的衣裳,省得满眼的大红将靖安侯刺激得发了狂,当场将卫瓒揍没气儿了。

卫瓒前夜里要不折腾他,今天还能再少挨许多板子。

是以这会儿看卫瓒屁股肿得老高,也不心疼,只觉着解气。

卫瓒倒还不老实,听了便笑问他:“让我看看,都遮了哪儿了?”

沈鸢坐在床边不理他。

卫瓒便心思忍不住乱动,浑闹着、勾了沈鸢的衣领往里头看。

只见那层层叠叠的锦绣衣裳下头,果然是暧昧不清的红痕遍布,肩颈一带尤其让他作弄得一片狼藉,连两颗红豆都肿了一圈儿。沈鸢的身子受不住太多,他便格外爱同沈鸢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亲热,倒留下许多痕迹来。

这样的靡丽浪荡,这样的故作正经,如今都是他的。

卫瓒眼眸乌暗,正想说两句浑话,却忽的一阵剧痛,活鱼似的弹了一下。

原是沈鸢几分恼意,戳他伤痕累累的患处。

本就肿得老高,让沈鸢这一戳,便越发火辣辣的疼。

沈鸢见他吃痛,忍不住又戳了一下。

卫瓒又弹了一下。

最后沈鸢眼睛明显亮了,不自觉扬起手来。

卫瓒眉心一跳:“沈折春!”

没用,到底是重重在他伤处揍了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雪上加霜。

揍得卫瓒闷哼一声,离水活鱼似的弹跳起来,却是龇牙咧嘴说:“沈折春,你好歹毒的心肠。”

沈鸢这才出了气似的,将自己襟口拢好,只低低笑了一声:“色胆迷天。”

卫瓒说:“咱俩谁色胆迷天,你动手动脚地乱揍人屁股。”

沈鸢轻哼说:“你都好意思把我绑回来,我对自己的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卫瓒说:“你再说一次,我是什么人?”

沈鸢自知说漏了嘴,缄口不言。

卫瓒低低地笑:“你怎的不说了?”

“我是什么人?”

沈鸢只面红耳赤挽起袖子来,恶向胆边生,意图趁人之危。心道左右这小混蛋身强力壮,已让侯爷揍了,再肿上两天也没什么不能的,只喊:“知雪,拿绳子来。”

他非要将人捆着揍了才好。

卫瓒只笑着将人手腕抓着了。

两下僵持,昨晚那点儿新婚的热度又上了来,只觉沈鸢那凶恶的神色都带了几分可爱,勾得人心里头发酥。

卫瓒盯着沈鸢的唇瞧了好一阵子。

忽得听见外头知雪小声敲门:“公子。”

沈鸢说:“怎的了?绳子拿来了?”

知雪急说:“不是,是侯夫人回来了,直接往枕戈院来了,这会儿快到门口了。”

沈鸢怔了一怔。

卫瓒正欲说什么。

却忽见这小病秧子立马变了另一副面孔,浑不似在他面前凶恶。

眼圈红红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没多久连鼻尖都有些红了。

只等侯夫人一进门儿来,这小病秧子便开口沙哑喊了一声:“姨母。”

眼看着眼泪珠儿就要掉下来了,又让他睫毛颤了颤,给收了回去。

惹得侯夫人一进门儿就抱着沈鸢,柔声喊:“我的儿。”

——很难相信这是刚才要趁人之危,拿绳子捆了揍他的沈鸢。

卫瓒在床上目瞪口呆,忍笑忍得艰难。

这小病秧子,翻脸比翻书快,还有三四副面孔呢。

在父亲面前是懂事温润的后辈。

在他面前是夜叉鬼。

在他母亲面前,倒成了委屈巴巴的小可怜了。

偏他们还都受用这一套。

不觉着沈鸢变化无常,反倒越亲近,越觉着好笑可爱。

卫瓒一笑,屁股便跟着疼。

只心里想。

沈鸢可不是将他们一家人都吃死了么。

……

沈鸢扶着侯夫人到外堂时,眼圈儿已红得跟小兔子似的,挽着侯夫人可怜巴巴看了半晌。

嘴上却说:“许久没见着姨母了,折春想姨母了。”

侯夫人一听这话,再见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做这模样,心早就化成了水,只说:“你姨父都跟我说了,此事实在是瓒儿不像话。”

沈鸢温声说:“姨母,沈鸢并不怨怪。”

侯夫人道:“你不怨怪,我却怨怪。”

“我连姑娘本都给你相看好了,只等着你自己去瞧一瞧,才好定下来,哪知我只一出门的功夫……”

侯夫人是真动了几分怒容。

她心思细腻,多年来看得清楚,沈鸢表面性冷,却比旁人都重情,尤其渴望一个家庭。

所以纵然百般不舍,也早早就想为沈鸢相看一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依照沈鸢的体贴温柔,必能举案齐眉,将来有二三子嗣,儿孙绕膝,也不必再孤苦飘零。

从前是碍于沈鸢的身子,没寻到好的。

如今沈鸢高中状元、前途无量,却是自己亲生儿子不做人,一纸婚书就将人抢了来。

就算是卫瓒此刻放了手了。

沈鸢的名声也毁得差不多了,那些爱护女儿的人家,如何愿意屈就一个同男人成过亲的人。

侯夫人远比靖安侯想得要更多,只是当着沈鸢的面儿,却不好同他说这些后头的事情,只轻轻拍着他的手,道:“瓒儿自小就脾气倔,惯爱自己拿主意,此事他请了圣上的婚书,我见着他不会轻易松口。”

“你只再等一阵子,他稍冷静下来,我再同他好好说,不成便去宫里说。”

沈鸢垂眸,低低地“嗯”了一声,又眼圈儿红红的说:“无妨,折春不过孤身一人,侯府恩重如山,小侯爷又给折春寻了医药大夫,折春愿意在侯府待一辈子。”

又顿了顿,声音格外柔软:“……从前我也时常羡慕小侯爷,能喊您一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