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雪夜之后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你居然还有养小孩的兴趣爱好?”

望着急救室门口的银发青年,贝尔摩德抱起了自己的手臂,语气颇为意外。

“不是爱好。”四宫佑月苦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一些必须要去做的事情罢了。”

针对[白曜]的任务顺利完成, 身为黑衣组织内万众瞩目的Madeira大人, 他再一次达到了BOSS的期望。

但是让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的是, 黑泽家留下的那个孩子, 居然被他带回去了。

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但是四宫佑月这样反常的行为也让他们开始频频怀疑, 并且尝试着猜测他的想法。

“Madeira大人难道是想要培养这个孩子?不过那孩子也太惨了, 在生日这天被灭了全家……”

“利用仇恨去练就一把锋利的刀刃吗?这听上去好恶趣味啊!”

“Madeira大人的所作所为怎么能叫恶趣味呢?既然Madeira大人这么做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

“Madeira, 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你的所作所为。”

BOSS的电话再一次打来, 而他的声音则很不高兴,

“为什么收留白曜组织成员的孩子?我应该和你说过要全部灭口。”

BOSS并不希望自己的养子会被额外的情绪所感染, 更不希望他的感情会浪费在其他人的身上。

他需要Madeira给他一个合理的答案。

“很抱歉,BOSS。”

银发的青年坐在床边, 视线垂落着, 似乎有些疲惫了,

“我没有和您说明清楚原因,但是我想要收养这个孩子, 并非只是因为同情。”

他需要编织一个谎言。

一个足以骗过BOSS的谎言。

“我希望他能够成为组织的利刃。”四宫佑月低声道,

“他还只是个孩子, 对于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我们完全可以欺骗他——是其他的组织杀死了他的家人, 从而培养他复仇的心态, 以组织成员的身份去行动, 成为我们最为锋利的武器。”

“哦?这倒是很有意思的想法。”BOSS的语调变了, 在沉思片刻后, 他却轻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所以你要收养那个孩子?”

“我想试试。”四宫佑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调,装作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我想试试,这样的他,最终会成长成什么样子。”

想要活下去,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名字,身份,地位……

什么都要舍弃。

银发的孩子蜷缩在无菌仓里,他艰难地呼吸着,布满了烫伤伤疤的手臂看着格外狰狞,刺痛了他的视线。

黑泽阵,在12岁生日的这天,他失去了自己的家人,也永远不再拥有完整的生日。

这是悲剧的开端,但绝不是终点。

贝尔摩德得知了BOSS默许的命令后也不再说什么,她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四宫佑月,最终摇了摇头,走了。

当黑泽阵醒来的时候天空下雪了,晶莹剔透的冰花在窗户上绘制出漂亮的花纹。红瓦片裹上了银装,下坠的透明冰柱上点缀着细小的雪花,像是抱在一起取暖的小精灵。

黑泽阵茫然地撑着眼睛,麻药的效果尚且存留,他无法移动自己虚弱的四肢,只能像只受伤小兽那样蜷缩在无菌仓里,从内到外都散发着空虚感。

爸爸妈妈死掉了。

欢快的生日宴会在下一个瞬间被恶魔吞噬,剧烈的爆炸声裹挟着滚烫的火焰刺穿了整个会场,孩子们的哭喊声和大人们的惨叫声混杂成一团,而他还端着手中的蛋糕,甚至还没来得及吹蜡烛。

父亲将他死死护在身下,那些重的可怕的木梁带着滚烫的火焰砸在了他的身上,男人的面孔从最开始的扭曲到彻底寂静,最终像是失去了色彩的黑白画那般,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他不记得之后的事情了,被灼伤之后的伤口没有那么痛了,反倒开始发冷。他的意识逐渐流失,最终任由自己一点点坠入黑色的深渊。

可就在坠入深渊的最后一刻,有人突然拉住了他,把他带回来了。

那只温暖的手将他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他似乎在和四周的人说着些什么,声音很轻,比四散飘落的雪花还要轻。

可这样的声音却突然让他安心了起来。

他开始由衷地相信那只是一场噩梦。等他再一次醒来,母亲一定会坐在床边微笑着扯着他的脸,告诉他自己只是昨天玩的太累睡着了,而父亲则匆忙地将帽子扶正,最后捏了捏他的鼻子,笑着出门上班。

然而事实只是,当他睁开双眼,噩梦便到来了。

他还活着。

但只剩下他还活着了。

年幼的孩子眼中布满了绝望和恐慌,无垠的悲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想要哭出声,却发现自己连那样的力气都失去了,那些压抑到极点的情绪堆积在他的胸口,像是一只猛兽要把他吃掉。

爸爸妈妈不在了。

他的朋友也不在了。

他没有家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眼泪大滴地滚落了下来,却被一只手温柔地接住,随之拂去。

“别哭,会感染到伤口的。”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那是他镌刻在记忆里的声音,这一次他听的很清楚。

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银色的长发衬托着他的皮肤愈加苍白,淡紫色的眸子却又包含着温柔。

似乎注视着那样的眼睛,内心就能逐渐安定下来。

他不知道男人叫什么名字,但毋庸置疑,是他救下了自己。

这样无法开口的时日度过了很多天,渐渐地,麻药的效果褪去,那些烫伤的伤口传来如同蚂蚁啃噬般的疼痛。

要上药,还要打针,吊水……

这些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过分痛苦了。

有时候疼的几乎要昏迷过去,可最后还是支撑着醒了过来。不知名的银发男人却一直陪同在自己的身边,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有时候会给他低声唱着歌,有时候会为他讲一些故事。虽然很多时候他都听不进去,但是只要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就会让人安心。

等到植皮进行的差不多了,孩子的伤口也开始逐步愈合。四宫佑月忙里忙外,最终还接手了亲自上药的过程。

“疼的话可以和我说一声,我会轻一点的。”

四宫佑月抚摸着黑泽阵的额头,他把头发都扎起来了,似乎是怕发尾触碰到他的伤口。

“不疼,唔——”

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但孩子却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死命不出声。

每一次上药的过程都是折磨,大面积烫伤并没有那么好治。好在孩子的脸上并未被烫伤,身上的大面积伤口也大多集中在衣服下面,手腕和脚踝的伤疤都可以后期消除掉。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