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人都道,二皇子是个被娇宠大的,宫里哪个娘娘都没玉嫔对孩子这样用心,从小到大,不知换了多少嬷嬷,宫女和太监来伺候。
可只有高靖南知道,他只是摸了下泥巴或是从高台跳下,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有母妃身边的宫女前来替她来训*自己,一开始他故意为之,盼的不过是想让母亲亲自来见自己,哪怕是骂他几句,可次数多了他才明白,母亲所闻所信的,都旁人所讲,是从不听他辩解的。
宫里伺候的人哪个不是七窍玲珑的心思,日子久了自然知道对他用心还不如在娘娘那里做好功夫,而他也渐渐不再期盼些什么,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不过是同一张面孔罢了,他人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自己便也独善其身就好。
至于叶时雨,最初不过是想看他能装几天,可日复一日,却始终如一,既乖巧懂事,又事事以他为先,总算不是仅仅为了母亲才侍奉左右,这让自己先起了念头,就这么留下吧,总算是比以往的好些。
可什么时候起了这种不寻常的心思?
高靖南细细回想着,是从出了京城吗,明明自己晕的东倒西歪,却依然为他打点周到才敢合眼,不,那时候大概应该只有些怜惜之意吧。
抑或是那满纸的殿下,如同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心尖儿,起了些异样?
再者……是那炮声轰鸣之下,明明怕到要命,却愿张开双臂,用自己后背为他挡住未知的危险。
高靖南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抽动了一下,有一瞬间的窒息感袭来,他低头轻笑,向窗外望去,天已大亮,可他仍未出现,不会出什么事吧?
正当他思索着是否去瞧瞧,门上笃笃几下,而后试探般地开了一条缝,却没敢进来。
“怎么这么晚!”
他故意带着丝愠怒,叶时雨忙推门而入,却不似以往直接前去穿衣伺候,而是绕地老远去准备洗漱的热水,时不时拿余光瞟向仍坐在床上之人,
“昨夜……”高靖南的语气漫不经心,“我是怎么回来的。”
叶时雨闻言试探地问道,
“殿下不记得了吗?”
“我只记得最后金燕徊一直在敬酒,后面发生了什么竟毫无印象。”高靖南抚着额头,看起来头痛不已。
叶时雨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了下来,果然昨日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只是因为他喝醉了而已,还好什么都不记得了,
“殿下喝醉了,奴才把您送回来便睡了。”
“那你眼睛怎么了?”
眼睛?叶时雨当然知道今早一起来,两只眼便肿得像核桃似的,所以才在房里踌躇了半天,想了各种办法也没能消下去,只好顶着过来了,
“昨日……太累了吧。”
一个装作毫无记忆,一个当作无事发生,两人显然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叶时雨深吸一口气,他告诫自己不能表现出异样,这才去给高靖南更衣。
高靖南眼睛几乎贴在了叶时雨身上,若是过去他必不会有什么想法,可如今低头看去,刚好能从领口处瞄见那个深深凹进去的肩窝,突然一股灼热感自胸腹而起,他掩饰般地轻咳一声,目光却被一个随着他身体晃动而轻摆的香袋吸引,
“怎么戴了这东西?”
叶时雨除了颈上这个玉扣,从未见他佩戴过什么东西,高靖南捞起来一闻,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是顾太医之前留的,奴才见再不用味道便要散没了,就找了个袋子装了起来用用。”当然,那里面还有藏着几粒小小的黄花。
“啊对了。”叶时雨从怀中掏出一个金灿灿,沉甸甸的大扳指,上面镶缀的各色宝石让人看着不禁眼晕,
“这是田大人给奴才的。”
高靖南瞥了一眼,冷笑道,
“好不容易寻着机会给你的,拿着玩吧。”
叶时雨将扳指放在桌上,一脸嫌弃,
“不要,俗气。”
高靖南不禁大笑起来,叶时雨随之而笑,屋内的那一丝尴尬,随着笑声渐消。
一切似乎都已恢复如常,只是金雀台中却有一人愁眉不展,金燕徊有些焦虑地坐在窗边,忽见一个身影掠过,她微微一怔,转身便出了房门。
果然在围墙边的树丛后,她看到了萧念亭的身影。
“你父亲还在西决大牢之中,你却日日在此凭窗自哀。”
一席话让金燕徊目中浮起愤恨之色,可片刻后只剩无奈,
“萧大人,宁王的房间围的如铁桶一般,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又当如何?”
“你既近不了他的身,那这些时日时不时地夜探王府又所为何事。”
金燕徊闻言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我总得给自己找找后路。”
“就怕你想要的,不止是宁王的命。”萧念亭逼近一步,目光里闪过一丝狠厉,此言一出,金燕徊的眼神瑟缩了一下,随后轻笑,
“想要宁王命的是西决王,我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把刀而已。”她答非所问,反而欺身向前,
“萧大人,无论成功与否,我都没命走出这宁王府了,但只要我父亲安然无恙,你想要的东西自然奉上。”
说着,金燕徊不由得又轻叹,“只可惜西决王打错了算盘,没想到宁王喜欢的竟是男人。”
萧念亭静静地等她说完,才又开口道,
“一个月后是宁王的生辰,他这次并未打算大办,到时不会如中秋宴般宾客云集。”
金燕徊闻言神色一凛,而后垂下了满是哀伤的眸子,
“好……我知道了。”
萧念亭转身便从金雀台偏门出去,眼见其消失不见,金燕徊绝艳的容颜上,一双眸子如星子般光彩,竟丝毫不见了刚才的凄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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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那晚的事,在两人都刻意的忽略下,渐渐被埋在了心底,但这香袋散发出的淡淡药香却时刻地提醒着他,要尽快对信做出回应。
虽说这桂花只有殿下与他二人知晓,可叶时雨仍不敢轻易将信通过汪庆寄出,所以这封信到底要写些什么,这让他犯了愁。
叶时雨盘着腿坐在屋里的矮几边上,拿着笔比划了半天也没写下一个字来,还有什么是他与殿下知晓,却又安全的呢?
他细细地回想着过往,竟不知不觉的想了许久,连笔上的墨都已干涸,叶时雨忽然恍过神来,看看周遭,只得轻叹一声将笔从新弄好,而后写下了一个“穷”字,很奇怪的一个字,想必不会有人猜出缘由。
只是这字虽写的虽不十分漂亮,却比他寄给玉妃的不知道好上多少,若是高靖南看到定不信是他所书,可殿下知道。
他的字,是他一笔笔教出来的。
信贴身放了两天,终于寻得了个机会将信交与了汪庆,可汪庆刚不见了身影,一声呼唤让他眉头一蹙,但转脸已是笑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