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叶时雨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的是众人哆嗦着身体纷纷下跪的场面,只见高靖南走到柳旭跟前,一把将他拽起,
“饭菜是你送来的!”
柳旭登时软了脚,大呼冤枉,那声音急切凄厉,却显得十分苍白,高靖南现下有岂会听他辩解。
“别……”不可能是柳旭,叶时雨想竭力阻止,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
“叶……叶公公!”柳旭看他动了,忙惊呼起来,高靖南身形一震,一把将他甩在地上,转身伏在床边将叶时雨的手紧握在掌心,
“时雨,你说什么?”
“不会……是他……”
这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必须阻止高靖南拿了柳旭,一个无足轻重的太监一旦进了狱,就定会将他的罪名死死咬住。
“不是……”
瘫在地上的柳旭霎时间瞪大了双眼,满脸的泪水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感激之情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拍打而来,他没想到叶时雨在这种痛苦不堪的时刻还要为他开罪。
“皇上……敢在养年殿下毒的……一定不会是他……”
“好好,朕知道了,朕不拿他就是。”不忍叶时雨再说下去,高靖南连忙答应下来,转头冲检查碗中白粥的太医道,“查出来没有!”
“这毒定是下在了粥里,虽已有眉目但具体是何毒还需待查。”太医忙跪下秉着,“所幸喝得不多,先用着药,不会有性命之忧。”
听到此言,高靖南才算是卸下了心头重担,他双目腥红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渐渐冷静了下来,敢在养年殿中下毒的人屈指可数。
叶时雨话中有话,他又岂能想不到,虽然高靖南自己也认为,这毒恐怕并不是慈恩宫那个人所下。
高靖南面色狠厉,却坐在床边用衣袖温柔地擦去叶时雨额头渗出的汗水,而后将一双冰凉的手握于手中,想传些温暖与他。
叶时雨能感觉到这股温热来自于谁,可他一句话也不想再说,单单是抵御疼痛就已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直到苦涩的药被喂入口中,那极度的疼渐渐变得不再那么尖利,也许是那药中有让人昏睡的作用,也许是他已脱力至虚脱,终于清明的神志开始变得混沌,陷入了沉睡之中。
见叶时雨终于紧锁着双眉睡去,高靖南才将他缓缓放下,他一身衣物已经凌乱不整,可这时却无人敢上前为他整理。
只见高靖南环视了跪了一地的养年殿的太监们,突然指向柳旭,
“你!”
柳旭一个激灵连忙磕头,心中一阵绝望,心想这趟估计是躲不过去了。
“将他身上汗透的衣物换下来,余下的统统打入诏狱候审!”
柳旭心中一凛,忙磕头称是,养年殿里出了这样的事,所有人无论是否无辜都难逃一劫,叶时雨拼尽全力地一句“不是”,将他从深渊里捞了出来。
高靖南面色半晴半阴,这毒中得过于蹊跷,但其实是谁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认定是谁所为!
慈恩宫内,太皇太后惊诧不已地看向庆公公,
“中毒了?”
“就上午的事。”庆公公道,“听说是下到粥里了。”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目光中透出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
“死了吗?”
“应是没有,听说没喝完。”
“那还真是可惜了。”太皇太后道,“得罪了这么多人,他以为躲在养年殿中就没事了?早晚得一死。”
太皇太后话音刚落,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挺直了脊背,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那可是养年殿,什么人敢冒着弑君的危险去杀一个太监!”
“许是得罪的人太多了吧……”庆公公在宫中浸淫多年说话间也察觉出了一些不对,话音越来越小。
宫中谁不知道太皇太后与皇上不睦的起因全源于这个叫叶时雨的太监,并且还多次说过早晚要让他在宫里消失。
可他这毒中的蹊跷,自己也并没……
思绪如潮水般涌来,太皇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一向伶牙俐齿的庆公公在一旁想说点什么,却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在气氛逐渐变得的诡异之时,外面的太监突然高声通传,
“皇上驾到!”
这一声高呼像是刺破了耳膜般尖利,让二人皆是一惊,太皇太后眉头微微一皱,下一刻又恢复了往日的戚容,看着气势汹汹,快步而来的高靖南。
高靖南并没有像薛太后想得那样直接质问,而是冷冷地看了下四周,
“都退下去。”
庆公公犹豫了一下没动,却见薛太后十分平静地轻抬了一下手,他欲言又止,忧虑地看了眼薛太后也只得退下。
从养年殿一路走到慈恩宫,高靖南已将怒火强行压下,恨声道,
“皇祖母可有什么想说的。”
“哀家有什么可说的。”薛太后声音低沉,依旧如往日般威仪万千,“从他中毒那一刻起,皇帝恐怕已经将罪名扣上来了吧。”
“能在养年殿下毒,敢在养年殿下毒之人,除了皇祖母朕想不出第二人。”
“如果你只能想到哀家,那哀家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蠢事!”薛太后虽已尽力维持,可颤抖的声音依旧暴露了她内心的激怒。
“呵,皇祖母一直以来都想置他于死地,不过一个太监而已,就算是弄死了又如何,谁又能真的追究您呢?”高靖南反而愈发淡定,“皇祖母所想,朕说得可有错?”
薛太后的眼神一恍,这的确是她曾有的想法,这一恍虽只有一瞬,却仍被一直盯着她的高靖南捕捉到,喉间发出一声冷哼。
“皇帝,你如何坐上这皇位难道忘了吗!”这一声不屑的冷哼让薛太后气极,“我们才是血肉相连的,那阉人这样挑拨,定有不可见人的之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她费劲了心思,整个薛家殚精竭虑地筹谋,才得以将这皇位拿下,可这么一个阉人竟将高靖南迷了心神,处处借着他故意与薛家作对!
“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每个人都在利用朕,谋权抑或财!”高靖南微微仰首,鄙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自信,
“而他不会,即使身份永远是这宫中的奴才,他也比你们每个人都干净。”
自从登基以来,玉太后与太皇太后,还有舅舅薛羽几乎是耳提面命地不停在他耳边反复念叨,他能得到这一切全凭薛家的功劳,那也就是说他高靖南若不是薛家血脉,是不可能坐上皇位的。
“你……!”薛太后只觉得内里气血翻涌,一股气从胸口直冲向头顶,头只觉得轰的一下就开始眩晕,“若知道你是这样的孽骨,就该让你也尝尝兄弟登位被逼死的滋味!”
“您终于将实话讲出来了。”高靖南的声音冷若寒冬,“所以若他高成樾是薛家人,一样可以扶上皇位,是不是我高靖南根本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