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这声惊叫被一张大掌压在了喉中,而后被揽进一个坚实的胸膛,一个轻声却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有人要杀你,噤声。”
谢松雪在黑暗中倏然瞪大了双眼,听话地将一切疑问咽了下去。
黑暗之中,他只能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而身后的那个人他几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时间几乎凝固,只披了件单薄外袍的谢松雪冷得开始有些发抖,可他不敢出声,只得悄悄将衣服拉紧,企图抵御一些秋寒。
突然一阵极轻的,衣料摩擦的声音,身后一直静止不动的人微微向前移了些,一阵暖意靠近,除了驱赶了些许寒意之外,更多的是抚平了内心的不安,谢松雪渐渐平复了呼吸,屋内显得更加静谧。
突然一个身影透过窗纸逐渐靠近,直到站在窗边后停了片刻,似乎是透过缝隙观察了一阵后,一道寒光闪过,只见窗缝中伸进来一柄锃亮的长剑,轻轻向上一挑,窗上的锁扣被轻易地拨开,窗在轻微的吱呀声中,被小心地一声地打开了,一个黑衣人轻盈地攀上了窗台,如猫般跳进了屋内。
这一幕看在眼里,谢松雪的心止不住地狂跳起来,轻轻抬起手捂住了嘴,怕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发出声音来,而后他惊恐地看到黑衣人走到他的床边举起长剑,狠狠地扎在了鼓起的被褥之上!
黑衣人立刻发现了不对,他拔剑的那一刻谢松雪只觉得背后一凉,而后耳边的碎发被风带起,那个一直在他身后的人像瞬移一般就出现在了黑衣人身后。
黑衣人根本没料到一个文弱书生的房里竟还有一个高手存在,虽猝不及防但仍强行扭转了身体,虽避开了要害但腰侧仍被袭中。
一声闷哼后,黑衣人仓惶而逃,可受伤的身体让他的动作变得迟钝,攀上窗台的瞬间,一柄剑从后背没入了他的胸膛,而后只听得一声闷响,黑衣人掉出窗外,再听不到任何动静。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太快,谢松雪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这一场几乎无声的厮杀就已结束。
他站在窗边,月光倾泻而入,谢松雪这才看清了这人的面貌,那是一张极冷峻的面容,即使手上的长剑仍滴着鲜血,可双眸却如古井般平静无波。
“此地已不安全。”这人的声音没有刚才刻意的的压制,“我在外面等你,一刻钟后带着你的人和我一起走。”
“走?”谢松雪一愣,“去哪儿?”
“齐王府。”
谢举人因在试卷中写了些实话而名落孙山,而后竟然险被朝廷暗杀,这消息不胫而走,先是很快在学子中间传开,而后甚至在普通百姓中也讨论了起来。
学子们本就因此事愤愤不平,十分躁动,甚至还有人跑到了谢松雪的宅子,果真在屋内屋外发现斑斑血迹,这下可就真的炸了锅。
礼部府衙,学子们将大小几个门全都堵上,大骂贪官污吏,戕害忠良,要礼部尚书薛平周把谢松雪交出来,如今薛平周已在礼部呆了三天没敢回家了。
“一个书生而已,竟也办得不清不楚,还走漏了风声!”薛平周急得满头是汗,狠狠将桌上的茶杯扫在了地上,“再这么闹下去,事情就没法收拾了!”
“现下刺客和谢松雪一起失踪了,小的已经寻了好久,是一点踪迹都没有啊。”此人是薛平周心腹,名叫薛起贵,算起来也是薛家沾些边儿的亲戚,
“大人,这群人再这么闹下去不是事儿,要不叫禁军来给驱赶了吧。”
薛平周本是盼着学子们能自己散了去,可他没想到的是这群读书人如此固执难搞,足足三天一点儿没消停反而更上劲了,左思右想不能这么下去,
“行,叫人把他们赶走了,尤其是领头的那几个都给抓起来,剩下的驱逐出京城,不许再放进来!”
众学子们围了三天,确实也有些筋疲力尽,正当他们商量着下一步如何做时,一群官兵突然而至,就开始抓人。
学子们再硬气哪里挡得过当兵的,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叫骂声哭喊声乱作一团,围观的百姓们眼见着有反抗的学子被打到头破血流,有的甚至当场昏厥。
而被抓的几名学子中,正是有谢松雪的至交好友章鸣玉。
当外面已是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齐王府的一座偏僻的小院里,一无所知的谢松雪正安安稳稳地坐在屋里看书,突听得江树在外面问道,
“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跑进这里来了?”
谢松雪放下书走到屋门口,果真看到一个穿着绸缎袄子,粉雕玉琢的小孩从院门处探头进来,好奇地朝里面张望,看起来大约五岁左右的模样,十分可爱。
“你是谁家的小孩?”谢松雪本就温润清隽,孩子看了他一眼就走了进来,反而奶声奶气地反问,
“你又是谁家的?”
“我……”谢松雪一时语塞,只好笑笑道,“我家房子坏了,只好在这里暂住几日。”
那日那人就将他和江树安排至此处,日日有个哑奴为他二人送饭,而他连救命恩人姓甚名谁都还不知道。
“哦……”孩子认真道,“我是高长风家的。”
谢松雪蹲下的身体一晃,“你是说,齐王殿下是你的父亲是吗?”
孩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最终迟疑地点了点头。
谢松雪还是有些惊讶的,齐王殿下应该才刚及弱冠,竟已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而且也从未听说过他成娶妻,
“原来是世子殿下。”毕竟是个可爱的小孩,谢松雪还是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殿下几岁了?”
提到年龄,小世子疑惑更甚,似乎是在心里算了半天才道,“我四岁了。”
四岁?
谢松雪又是一愣,这孩子个子明显要高一些,不像是是只有四岁的样子,不过皇家的事当然不容他多想。
谢松雪估摸着世子可能是与看护的人走散了,可当日来时那人很严肃地交代过,他绝不可踏出这院门,为怕孩子出去再乱跑,他便捡起一根树枝拉着他的小手道,
“世子殿下想不想画只大老虎?”
听到老虎,世子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想!”
一大一小就这样在院子里画画讲故事过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哑奴来送饭时这才发现王府里惊慌失措地找了一下午的世子竟正在谢松雪怀中沉沉睡着。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快步进了院门,身后跟着的正是那晚救他的人。
他们看见他怀中孩子的一瞬间,焦虑的表情放松了下来,谢松雪在看到年轻男子的一瞬间便立刻意识到这是齐王,他想起来行礼,可怀中的孩子让他无法起身,只得点了下头,叫了声齐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