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这个春日里朝中异常地平静,且不论民间一片平和,就说朝中谁人不知黄既明身患重病,一日不如一日,黄铮易也无心朝政,时来时不来的,朝中也显得安静了不少。

只是这病情纵然黄府想瞒却也是瞒不住的,朝中表面上虽不敢说,可人人都心里都清楚,黄既明得的是治不了的脏病。

皇上体恤,还特意派了太医去瞧了好几次,但看样子是没得救了,听说已是备好了棺木,就等咽下那最后一口气。

朝中大臣即使心知肚明,可言语上还是毕竟还顾得些当朝左相的体面,但民间对于这种事可谓是津津乐道,传得更是不堪。

更不知怎的,符阳府那儿的事与瓷器一事也一并传开,人们唾骂黄既明的同时,皆对黄铮易产生了质疑。

试问一个高才博学,鸿儒硕学之人,怎会教出这么一个鲜廉寡耻的孙儿。

只是普通人不过是茶余饭后骂上一骂,读书人的内心可谓是极受震撼,同时也质疑起了所属黄党的各个官员。

这其中自然是不乏叶时雨的功劳,流传于学子间的种种,乃是幽肆中人刻意散播,

“我还怕他们的戏太过,却没想到那群酸秀才们说什么信什么。”清川嘴上虽没闲着,手上却仔细得很,拿了双干净筷子将菜里叶时雨不爱吃的都挑了出来,

“今日来不及了,属下就在外头买了几个菜,您就凑合吃。”

“人家那是一副读书人模样,还未开口就能让人信上三分。”叶时雨端起碗先啜了口粥,“若换了你,那群秀才必是嗤之以鼻。”

见叶时雨开他玩笑,清川更是来劲儿,“没办法,谁让属下长了一张聪明脸呢。”

“林之意调查的如何了?”

“进展虽慢,却是步步为营。”清川敛下些嬉笑,“今日来报说发现林之意自三个多月前,开始派人往西南方向走商。”

正准备夹菜的叶时雨闻言突然顿住,抬眸看向清川,

“细说。”

“他家生意种类繁多,但之前却从未涉及过西南方向。”见叶时雨严肃起来,清川也微微坐正,“林之意像是突然对泗安郡附近青龙山中的所产的青龙玉产生了兴趣,这大半年来不断携重金前往购得了不少,与他家往日所经营的玉石一起售卖。”

“表面上看倒是没什么破绽,至于明细账目林之意藏得很深,我们不得而知。”

泗安郡,这三个字犹如一根尖刺,只要提到叶时雨就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只见他眉头紧锁,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量之中,“林之意突然对泗安郡起了兴趣,而泗安郡乃是襄王高廷宗的属地。”

“而林之意与卢元柏交好,卢元柏则是襄王的舅舅。”

叶时雨目光骤然一冷,清川也立即懂了其中关要,立即站起,

“属下立即着人去详查。”

其实对于几者之间的联系,叶时原先雨也只是猜测而已,可一查之下大为震惊,许多证据直指卢元柏利用林之意大揽钱财,并且其经卢元柏授意秘密购置了许多铁矿送入了青龙山中,隔一阵子就秘密从山中运出一车车包的严严实实的货物。

他们防守极为严密,可百密终有一疏,有次一辆车上突然滑落了几件货物,竟赫然是刀剑!

密查之人不敢耽搁,快马几天几夜赶回了京城报与了叶时雨,叶时雨听罢也知此事重大,连夜就准备进宫禀报,却没想到一出门竟被黄铮易给拦了下来。

黄铮易面如土灰,双目浑浊,完全不见当朝左相的气度,整个人极显颓态。

“相爷?”叶时雨也十分诧异,黄既明刚过头七,皇上特许了黄铮易在家休养一月,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家门口。“何事劳的相爷纡尊前来。”

“叶公公这么晚了要去哪里?”黄铮易反问叶时雨,双眸如一潭死水般幽深,“不知叶公公可还记得,当初你跟老夫说想要回朝,仅仅是为了伺候皇上穿衣吃饭便足矣。”黄铮易声调低沉平缓,可说出的话却利刃般毫不客气。

叶时雨敛下了客套的笑容,双目渐冷,语气却依然恭敬,“此时非彼时,相爷若无事那在下要进宫去了。”

“叶公公就不请老夫进去坐坐吗?”黄铮易上前了半步,意图明显,“不知叶公公对卢元柏的事是否有兴趣?”

叶时雨僵立少倾,收回了已迈出的脚,抬眸看向黄铮易,躬身道,

“相爷请。”

叶时雨没想到与黄铮易的交谈会接近亥时,更没想到黄铮易居然要在明日就上朝弹劾卢元柏,弹劾之事正是以次充好,用芦花替换棉花的事,与他商议,则是黄铮易要他在弹劾之时配合着拿出幽肆所调查的证据。

黄铮易与卢元柏不对付这是路人皆知的事,即使叶时雨心中清楚早晚弹劾,可如此匆忙却显得十分诡异,这不符合黄铮易的性格。

“会不会是被黄既明的死给刺激着了?”清川猜测着,“您要配合他吗,别是得了失心疯。”

“他讲话有条有理的,不像是得了失心疯,我想不通的是为何他这般仓促。”叶时雨沉吟片刻,“进宫去,明日且看看他适合打算。”

叶时雨无论何时,出入宫门都是畅通无阻的,可现下已临近子时,高长风早已入寝不可再打扰,他便前往养年殿的耳房歇下。

只剩不几个时辰就要早朝,叶时雨担心睡得太晚不能及时起来,还特意交代了养年殿一个小太监记得叫醒他,虽说黄铮易声称已与皇上说好,但他仍不放心想要问个清楚。土垚土

但也不知是太累还是怎的,他一沾了床就沉沉睡去,直到被人推了半天才突然惊醒,只见昨夜那小太监一脸害怕地道,

“叶公公对不起,奴才不小心误了时辰,不过皇上还在准备着。”

叶时雨顾不上与他发脾气,扶着有些昏沉的头让其赶紧为他更衣束发,正忙着,他忽然抬起头走到了熏香炉旁,打开了盖子。

里面还有些许温热,也就是说昨夜有人点了熏香?

“这香何时点上的?”

小太监摇摇头,“昨日伺候公公睡下后,奴才就去皇上寝殿门口当值了,没再来过。”

叶时雨觉着头有些昏沉,就好似没睡醒一般,他略凑近闻了一下,确实与养年殿平时熏的香味道一样,但现在他没时间细想这些,待他匆忙整理完出去,高长风已坐上了轿撵走出了养年殿的殿门,叶时雨一路跑了过去,气喘吁吁地跟上了队伍。

“你何时来的?”高长风见着他十分诧异,“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平日里就是冷白的面颊此刻看起来尤其煞白,高长风皱起眉头,“若是不舒服就别跟着了,回去歇着。”

应是昨夜有些匆忙又睡得太晚,觉着有些头晕心悸,叶时雨摇摇头咬牙硬是跟了上去,可身边宫人们亦步亦趋,这朝中大事又怎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