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夜未眠的奔波让叶时雨的身心都疲惫至极,可心却始终咚咚地猛跳着无法平息。
此刻已是下午,他们暂留在镇中的驿馆里,周围有杨子瑜的重兵把守安全无虞,可派去寻找清川的人已经回来了一波,并未寻到。
没有找到也算是好消息,叶时雨不住地安慰自己,这说明起码他还活着。
叶时雨的手肘支在桌上,将额头埋在手掌中,想将抽痛从头中按出去,这时耳边响起了一阵甲胄摩擦的声音。
他抬起头站了起来,面色除了苍白了些,神情却是毫无波澜,朝着杨子瑜颔首行礼,
“见过侯爷。”
“叶公子。”杨子瑜知道叶时雨现在根本无心其他,便也不讲那些客套的,“虽未找到清川,但发现了一名刺客的尸体。”
叶时雨紧蹙着眉头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那柄孤零零的剑上,杨子瑜心中虽也觉得没底,但他仍安慰道,
“寒冢出来的人哪会被这么几个不入流的刺客伤到,他不会有事的。”
叶时雨点点头,勉强冲杨子瑜笑了下,“在下身为流放至此的犯人,劳侯爷如此费心,实在愧不敢当。”
“什么犯人不犯人的,以安给我的信中都已写明。”杨子瑜一脸的不在乎,“山高皇帝远,你去不去做苦工没人管得着,等找到清川就一起回候府,安心呆着便是。”
此言可是大不敬,但叶时雨却不由地笑了,“怪不得以安每每提起侯爷都眉眼中含着笑意,侯爷当真是性情中人。”
“小以安提起我会笑?”杨子瑜一脸的不可能,“他一看见我,两个眉头恨不得揪到一起去,我多说几个字就一幅不耐烦的样子。”
“那待他来了侯爷自己问问便知。”
“他要来?”杨子瑜的惊喜毫不掩饰,“什么时候?”
“应该也快了。”叶时雨沉吟片刻,“侯爷离襄王这么近,可发觉他有什么异动?”
“襄王?”杨子瑜怔了一下,“他还是个娃娃嘛,平日里那边倒是安静得很。”
“你是怀疑这刺客的来源?”杨子瑜沉吟了一下,望向叶时雨,“刺客并看不出身份,但若是襄王派来的,也必定是受卢元柏的指使。”
十四岁,不能当做一个娃娃来看待了。
以安的到来也必是与襄王有关,叶时雨沉思着,皇上让他来到临康府,也是想到若是在外他们必然不会放过他。
正如杨子瑜方才说的,天高皇帝远。
他多年在外,叶时雨知道皇上对他虽厚待,可打心底里是防着的,究竟杨子瑜与高廷宗之间是敌是友,摸清前是绝不可妄动。
至于杨子瑜的提议,自己毕竟是戴罪之身,若是居于侯爷府那必然有人要大做文章,逼得皇上难做。
待找到清川吧,从不信神佛的他却也不禁暗暗祷告,祈求着清川平安归来。
清晨的密林中湿气极重,叶片上的露水凝结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渐渐地交融在了一起,最终承受不住凝聚的重量,顺着叶片滴落,竟如下了小雨一般淅淅沥沥。
额头与面颊时不时地被冰凉的水滴拍打着,插入泥土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下,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双目睁开的一瞬间,昨夜的记忆便涌入脑海,清川猛然一惊,霎时间瞪大了双眼。
昨夜他敛下气息,全凭着密林中错综复杂的地形将那两名刺客引走,当他故意露出耳上的饰物后,那刺客眼中转瞬即逝的光彩显而易见。
他们不仅是冲着公子来的,并且有人将个中细节都已告知。
而后他寻了时机杀死其中一人,正打算将另一人也解决之时,那人却突然使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诡异招式,随即一阵古怪的味道扑面而来,即使他迅速闭气闪开,仍是吸入了些许,最后这刺客将他逼向了崖边……
清川的呼吸也愈发的急促,那名刺客意识到了自己并非目标,便不与他缠斗,那公子他便危险了!
清川环视了现在的处境,当时他跌下来刚好落在了峭壁伸出的一处窄窄的凸起上就晕了过去,也幸好有这么一个方寸之地才让他得以活命。
他闭上眼睛将气息运行过周身,确认已无大碍,这才用手指紧紧抓住崖壁上凸起的石块站了起来。
这儿离崖顶大约丈余,他运了运气上去应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这山石上苔藓滑腻,需得小心。
清川做好了跃上去的准备,刚准备提气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立刻贴紧崖壁,屏住了呼吸。
果然不一会儿,两个人的气息逐渐靠近,他们甚至想要到崖边探查一番,但应是因为边缘湿滑而未靠近,交谈的话语却是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愈发靠近这边,这语言听的也就多些,这难道是南诏话?
如此他的心神倒是安稳了些,若是昨夜得手,他们必不会再这般费力地派人前来寻找。
怪不得昨夜那刺客招式如此诡异,可为何会有南诏人牵扯进来,昨夜的刺客又与卢元柏他们有何联系。
随着清川的思索,那声音渐渐远去,待一切重归于静,清川一跃而起轻松地攀上了崖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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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府内,陈正聿惊诧不已地望着高廷宗,半晌才道,
“叶时雨被杨子瑜救走了?”
“他身边那个清川确实厉害,我这边也是损失惨重。”高廷宗摇头道,“而且杨子瑜越了界,他那边都是重兵,我们更是不敌。”
陈正聿古怪地看了眼高廷宗,沉声道,“那殿下为何到最后一日才出手,以至于给了杨子瑜机会。”
“若是一入我泗安郡境内便动手也未免太过明显。”高廷宗倒是不紧不慢地道,“到时候皇上可不会拿相爷问责,首当其冲的不就是本王。”
流放路上有千百种可能会丧命,其实无论卢元柏还是黄相都曾与高廷宗传信,让他尽快动手。
又怕他年纪小特意让陈正聿前来协助,可陈正聿也没想到,一切计划的好好的,这看着一脸稚气的襄王竟这般有自己的主意。
他心中气恼,却又因身份不能对着高廷宗发脾气,最后只得愤愤地拂袖而去。
看着陈正聿明显带着情绪的背影,襄王也露出了些许不安的神情,他独自沉思了一阵,忽问身边一名中年人,
“郑叔,阁罗泰当真失踪了?”
“眼下是没了音信,不过以他的本事应是有自己的考量,殿下不必太过忧心。”
这中年人叫郑淳,是后来到的襄王府,当时从宫里带来的奴才们各个儿都不拿高廷宗当回事,宫里配来的吃穿用度几乎都被他们享用了去。
直到此人来到王府,见高廷宗处境可怜心生同情,虽不敢得罪宫里来的那些,但私下也护着他不少,以至于高廷宗对其极为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