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叶时雨再次醒来已是一日后,他在睁眼一瞬间就几乎完全清醒,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仍清晰地刻在脑子里。

四周很安静,他没有轻举妄动,舒适的床榻以及周围还算华丽的饰物表明了南诏王并未将他关进牢狱,但也不是最初阁罗泰给他安排的那个住处。

性命既然无虞,那叶时雨便不再去想自己的安危,更令他心急如焚的是南诏王的那句“不日将入主中原。”

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南诏是不可能轻易开战,既然他们有所行动那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们准备了什么,做了什么,要怎么做,就连近在咫尺的杨子瑜竟都全然不知!

在这一瞬间叶时雨甚至怀疑杨子瑜是否早已与南诏勾结,可下一秒他又觉得不可能,杨子瑜对于南诏的恨是深入骨髓的,那么南诏与中原就唯有一个缺口,那便是……

襄王高廷宗。

他从不信卢元柏是购了大量的铁矿是铸了农具,可有杨子瑜在侧,襄王就是想起事也不可能短时间聚起大量兵力,除非他的兵力来自于他人扶助,那在这个地方,能够且乐于“帮”他的便只有南诏。

所以卢元柏也已叛国,那黄铮易呢!?

若这些人联合起来,那便真的危矣!

可究竟怎样才能将消息传递出去,叶时雨想不出任何办法,深深的无力感让他胸口一阵憋闷,难以抑制的咳嗽出声。

“公子!”

柳旭声音的传来让他心中稍定,他尝试着起身,除了咽部的疼痛以及些许虚弱感其他倒没觉得太大的不适。

柳旭惊喜不已,可他走过来的同时微微侧头使了个眼色,叶时雨会意,这周围怕是有人。

“我饿了,可有吃的?”

柳旭点点头,刚要转身,叶时雨却又道,

“今日外面看起来十分舒爽,我许久没见过太阳,你扶我过去等下就在那儿吃吧。”

他指向的是院中树下的一个石桌,柳旭愣了少倾反应过来,走向前去扶起了叶时雨。

这是一处不算太大的小院,纵观下来唯有这处四周开阔,柳旭将饭菜摆在石桌上,

“现在还是吃清淡些好。”

叶时雨端起粥轻啜了一口,掩住了脸低低问道,

“南诏王与阁罗泰的关系到底如何?”

“他们……”柳旭迟疑地想了下,“我能遇着的机会不多,有次他二人在殿内,我奉茶到了门口被拦下,听到了几句。”

“这监国之位怕也是容不下你了。”柳旭模仿着,不用说也知是南诏王。

柳旭又道此次因为叶时雨的去留,前几日南诏王又与阁罗泰起了争执,大约就是觉得叶时雨一个太监,怎可能成为拿捏皇帝的筹码,欲直接杀之。

但阁罗泰却强硬地拒绝,并说出了一句,

“上次王上没有得手,怕是失望得紧,臣因大事将及不予计较。”柳旭故意为他夹菜,背对着远处一直注意着二人的那个侍卫,“后面就没听到了。”

叶时雨扶在桌角的手骤然握紧,这句话如一根引线,将他心中东一个西一个的疑惑终于串联了起来。

原来当时在泗安郡,最初追杀他的的确是襄王的人,可到了后面中间便混入了南诏人,目标正是阁罗泰。若不是他为自己受了伤,叶时雨是绝不会带他同回临康的,阁罗泰大概也看准了这一点。

现在的自己恐怕已经成一个南诏王与阁罗泰之间对峙的由头,这样再好不过。

“你能传消息出去吗?”

柳旭极轻微地摇摇头,他本就是孤身一人再次,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联络。

叶时雨微微叹了口气,若真无法传出南诏要战的消息,那他便要想尽办法离间南诏王与阁罗泰,让他们无暇起战,哪怕身死也是值了。

面前的柳旭突然绷紧了身体,即使不用回头,叶时雨也知道背后来人了,他二人若是突然停止交谈那必然可疑,于是他语气突然变得急促,

“他与我像又如何,住在承欢殿又如何,他若落在我手上……”

叶时雨像是刚发现有人靠近,猛然一转头,目光中的戾气都好似还没来得及收回。

只见一名宫人端着一碗药过来,看了看叶时雨与柳旭后才恭敬道,

“公子请服药。”

柳旭想拦又不敢拦,眼睁睁地看着叶时雨毫不犹豫地端起碗喝了个干净, 宫人似乎也没想到叶时雨会喝得如此爽快,接过碗时还有些愣怔。

“麻烦和王上说谢谢赐药。”

直到宫人收了碗离去,柳旭才敢露出关切之意,叶时雨倒是不在意地摆摆手,

“他既当时没有杀我,便不会杀,不会再费这个心机赐碗毒药。”叶时雨抬头道,

“柳旭,你在这里时间久,麻烦想想办法,务必要让找到将消息传出去的方法。”

柳旭脸色有些青白,他知道这句话的份量以及后面的危险。

“你不必担心。”叶时雨露出安抚的眼神,“你只需想想办法,其余的我自己来做,必不会连累你。”

“叶公公。” 柳旭的眼眶瞬间有些发红,“我知道当初是您关照,我才得以活命去看管皇陵,是我自己蠢跑了出来,最后被当做奇货卖到了这里。”

“我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见着您。”柳旭的声音逐渐哽咽,叶时雨却轻叹了一声,

“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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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川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可每次到了几乎要崩溃的边缘,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要找到公子,在这之前他决不能先倒下。

“我要去南诏。”

以安看着眼前重新振作起来的人,像是早知道有这一刻似的叹了口气,

“之前派去的两个人都没了音信,你确定要去?”

“确定。”清川眸色坚毅,“我都寻遍了,除了南诏。”

他们心中都有个最坏的打算,却无人说出口,南诏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清川,你何以至此。”

为何能为他忧心至此,为何会失了自己。

这话很突然,甚至模模糊糊,可清川霎时间明白了以安的意思,他微怔了下,

“离京之时皇上曾亲口说让我护着他,这是……”清川暗自咬了咬牙,“这是圣旨。”

“我知道拦不住你,也知道你的本事,所以你去吧。”

清川缓缓退了两步,抱拳以礼,一言不发地转身没入了黑夜。

与此同时,杨子瑜缓缓走来也不由得叹了一句,

“清川真的是个至忠之人。”

“就只有忠吗?”以安将目光从浓稠的黑夜中移出来看向杨子瑜,“你可看出些别的?”

“别的?”杨子瑜只觉得此刻的以安目光与平日不同,似乎有一股柔和冲淡了冷意,教他看了心中莫名的酸胀了下,“还有什么别的?”